其後,又因了鄭老一句姑母喜歡孩子,本以為逃出生天的徐明嬗就在傻眼中,被留在了東陽巷,與徐幼容一起被長輩勒令,也搬進了風雨齋中侍奉姑母。
侍奉?不說徐幼容和徐明嬗這麼討厭這個姑母,就只說她們是根本就沒有侍奉過誰的,這具體要做起來,她們哪知道怎麼辦啊!!!
但,從小就被當做江左徐家嫡長女培養的二人,倒也不會傻得哭鬧不休,堅決抵制等,因只看剛剛她們單是被嚇的失聲,就得跪禮賠罪了,那她們真要說出些什麼不敬這位姑母的話,後果是真不敢想了,所以那時小小的徐幼容和徐明嬗敢怒不敢言,卻還是對姑母畢恭畢敬,一點無禮都不敢有。
可她們以為會是地獄一般的生活,居然並沒有到來,姑母對她們是真的好,在那短短的三個月里,姑母總是溫柔的對待她們,巨大的芭蕉樹下,姑母會給她們講曾進京進貢的遠在千里之外的那些小國里,有趣而不曾听聞過的故事;會和她們講,天下之大,有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江南;有桂林山水甲天下的嶺南;也有十里溫塘河,九曲十八彎的巴渝。
可姑母的身體也確確實實的是在一天比一天的敗壞下去,而在那三個月里,徐幼容和徐明嬗還在意外之下,撞見了姑母身上那些讓她們駭驚到極點的傷痕,那是多麼喪心病狂的人,才會在另一個人的身上留下這種傷害的?哭得傷心的徐幼容和徐明嬗不懂,最起碼那時還年幼的她們不懂,不然,她們一定不會讓有著這樣一身傷痕的姑母,還要反安慰哭得不能自已的她們……
而三個月,很快就了,在姑母最後柔弱的躺在拔步床上的那天,她緊緊的抓著徐幼容和徐明嬗的手,早已了無生氣的眼,卻狠命的盯著兩眼布滿血絲的徐和徐叡,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我進宮那年,曾對父親說過,我願我江左徐家的女兒,再不會有這樣的一天。……現在,我要對你們說的,卻已只有這句,我願我江左徐家的女兒,再不會有這樣的一天。」
我願我江左徐家的女兒,再不會有這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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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嬗,不會有事的,不會的,我們這可是在石磯西畔里,你不要忘了,這是石磯西畔。」
徐幼容看著徐明嬗突然通紅了的眼,她就知道她又想起了什麼,但徐幼容盡管一想到那個溫柔的女子,也鼻子酸的不像話,可還是打起精神來,硬聲在徐明嬗耳邊低喝。
「對,嬗,這是石磯西畔啊,我們沒什麼可擔心的。」徐幼珊當然也是看見了徐明嬗紅了的眸子,可盡管她不明白徐明嬗為什麼突然傷悲成這樣,可還是急著附和徐幼容,安慰道。
而這時反而是徐明,卻忽然沉默了起來,拉著徐幼珊的手,靜靜的靠在徐明嬗的身邊,沒有說話。
「叩叩叩」
誰?——這突然的敲門聲嚇壞了徐幼珊四人,徐幼容更是向婉兒使了一個眼神後,就把徐明嬗直接按倒,拿被子蓋住。徐幼珊和徐明也很自覺的就擋在了徐明嬗的前面。
「大小姐,是晥晚。」前去應門的婉兒不一會兒就回來稟道。
「是晥晚啊,」徐幼珊三人大呼一口氣,馬上把後面的徐明嬗又給拉了起來,「快讓她進來。」
而在不一會兒後,晥晚就在婉兒後面進來了,並向徐幼珊四人行禮道︰「四位小姐,世子他們已經離開了,老王妃要見你們。」
「嗯,我們知道了,晥晚你先下去吧,我們梳洗一下就來。」
剛剛一陣瞎咋呼,她們四個現下可是形象可觀得很,不重新梳洗一下,還真不能見人。
而在晥晚退下,婉兒、侍書幾個幫她們梳洗時,徐幼容看著徐明嬗說道︰「現在沒事了,別擔心了。」
徐明嬗扯了扯嘴角,笑的很難看,「嗯,我沒擔心。」
徐幼珊三人看她這樣,突然無語了會兒,尤其徐幼容現下的心情和徐明嬗一樣不好,大家也就全靜了下來,一直到進了正屋,給老王妃行禮。
「老祖宗。」徐幼珊四人給老王妃行禮請安。
「都起來吧。」老王妃說道。
徐幼珊四人听話的起身,走到了老王妃下首右邊的椅子上依序坐下,可老王妃卻向她們招了招手,不用說了,徐幼珊三人都知道老王妃是叫徐幼容她身邊,徐幼容當然也知道,所以她馬上站了起來,可老王妃笑睨了她一眼,居然道︰「坐下,沒叫你,嬗姐兒,。」
徐明嬗受寵若驚的依言起身,走到了老王妃身邊,被老王妃拉著坐在了榻上,「好孩子,被嚇著了吧?」
「……」徐明嬗在老王妃這一句話下,淚突然就像決了堤的河道,嘩嘩的淌。
「別哭,好孩子,沒事了啊。」老王妃輕輕的幫徐明嬗拭淚,可徐明嬗只是呆呆的看著老王妃,眼淚卻不住的流。最後老王妃輕輕摟徐明嬗入懷,柔柔的拍著她的背,溫聲安慰。
一旁的徐幼珊三人,則很安靜的待在一旁。
其實嫁進皇家,並沒有什麼不好啊!!!
徐幼珊是不懂為什麼徐明嬗會這樣難過的,在這個時代,連像她這種「外來者」都不會再奢求什麼愛情之類的東西了,那徐明嬗她們應該更加了解才對,在這種年代中,權利身份才是最重要的,在這種金字塔更加實物化的地方,只有努力往上爬,才不會被上位者哪天一個噴嚏就吹死的。
而皇家,不就是如今這座金字塔的最頂端嗎?
而徐明嬗,不就是當今最頂級的門閥里江左徐家二房的嫡長女嗎?
真是有這樣可以說是幾乎最強力的支持下,又聰悟伶俐的徐明嬗完全就可以在宮中橫著走的,但她為什麼要這麼抗拒呢?
徐幼珊是真的不懂,可是,看著徐明嬗的眼淚,徐幼珊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