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巷,徐府,此時的太禧園里並不像另外一邊的華堂一樣,在徐幼容、徐幼珊和徐明三人的鬧騰下,把整個華堂都鬧的正熱鬧呢,這時的太禧園里和華堂正好相反的是極其得安靜,在除了徐綽和徐宸幾個哥兒向謝璟討教學問的聲音,和謝璟從善如流的解答聲外,這太禧園里是再無一絲其他聲音得極其安靜。
「楚王殿下,您的這番見解實在是太秒了,今日一聞,實在是受益匪淺啊,那請問殿下,關于《諫山論》里,那句……」
太禧園的大堂里,徐綽和徐宸為首的幾個哥兒,此時是爭相的在向謝璟請教一些學問上的問題,而雖說徐家有徐茂和徐熙這兩位驚才絕世的奇才坐鎮,按理其實徐家的子弟一般是不需要再向他人請教關于學問上得問題的。但事實卻剛好相反,因為徐茂和徐熙在平時都是忙得不見人影的人,像徐綽和徐宸這些哥兒要向他們去請教的時候,幾乎都是找不到人的。
因此,其實徐家的子弟中,只有極少數的幾個,是受了徐茂和徐熙指點過的,而且次數都不是太多,他們受到的教導,其實在很大一部分上,幾乎都是族學的先生們,至于徐綽和徐宸,那在現下,更多的教導自然都是來自于太學了。
而也因了這些個原因,在此時謝璟露出了這樣淵博的知識時,以徐綽和徐宸為首的幾個哥兒都是立刻就振奮了的,包括最近情緒都很萎靡的徐綽和徐頤。在此時竟也是精神的啊。
但就在徐綽和徐宸幾個哥兒越來越精神時,一直在一旁含笑不語的老太爺徐叡出聲打斷了他們對謝璟此起彼伏的詢問聲,說道︰「現在都已經是午時了。有什麼問題要請教楚王殿下,也等用了午膳以後吧。」
老太爺徐叡這麼一說,徐綽和徐宸幾人才發現現下居然不知不覺已是午時了,徐綽幾個少年的臉上也立馬不好意思了起來,起身都對著謝璟一揖,歉意道︰「楚王殿下,不好意思。」
「不必多禮。大家都是少年郎,像這樣聚在一起討論學問,這對本王也是多有益處的。還望以後我們能像今天這樣,互相討論學問。」謝璟輕笑,謙虛的說道。
而謝璟的這一番話,也實是博得了徐綽和徐宸幾個哥兒的好感。看著謝璟的眼神也不再向先前那麼陌生了。而在之後老太爺徐叡的傳飯聲中,太禧園里也是又安靜了下來。
食不言,寢不語!
只是就在這樣的一片安靜中,謝璟的心情卻很好、非常好,而本來在一開始,謝璟對于自己正妃的最佳人選,他一開始就是鎖定了徐家、鎖定了徐家的嫡長女徐幼容的,但沒想到他千算萬算。在最後卻終于是娶得了徐家女,也和徐家算得上是姻親關系了。但他的正妃不是徐幼容,他娶了的人變成了徐幼珊,江左徐家的庶女。
而在大周里,嫡女和庶女之間的區別有多大呢?就以謝璟和徐幼珊的婚事來打例子吧,如果謝璟日後奪嫡失敗,要被流放或降罪,那因他娶的是江左徐家的庶女徐幼珊,到時謝璟被流放,徐幼珊自是要一起連坐的,但這和徐家卻就是沒有絲毫的關系了。
這是為什麼呢?因為徐幼珊是徐家的庶女,而嫁出去了的庶女獲罪,與娘家是絲毫沒有關系的,但若獲罪的是徐幼容這些嫡女呢?那不用說了,徐家也是得一並跟著受連累的,因為徐幼容是徐家的嫡女、是徐家的嫡枝嫡系,她要是犯了大罪,雖徐家不用同罪,但牽連是肯定要受的,而且這牽連還小步了。
而這,就是嫡女與庶女的區別,而這也是為什麼謝璟、謝琰和謝玟三人一直卯足勁了的設計陷害徐幼容、徐明嬗和徐明,要讓她們嫁給自己的原因。
但也因了這個原因,在一開始謝璟和徐幼珊的婚事被周惠帝強行定了下來後,謝璟一度是異常沉默了好久後,才又重新做回了以前那個溫文爾雅得大皇子的。
可就在連謝璟都已放棄了江左徐家這條大魚時,令他沒想到的是,徐家竟然主動的向他發出善意的訊息?
江左徐家大房子嗣不旺,不說嫡子只有徐宸一個,就說庶子居然也不過就是一手之數罷了,而就是這樣珍貴的子嗣們,現下徐家的老太爺徐叡居然讓他們來接觸謝璟,並且還讓謝璟在他們的面前展示出了不俗的才學,博得了徐綽和徐宸幾人不小的好感,這對于謝璟來說,可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一件大事啊。
因而雖現下謝璟根本就弄不懂老太爺徐叡這等老狐狸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麼藥,但這卻並不妨礙謝璟此時高漲的心情。
而就是這樣,在這種非常祥和融洽的氣氛下,太禧園和華堂都度過了一個春光明媚的中午,迎來了艷霞四射的傍晚,而在這個太陽已漸漸落山,天邊一片赤紅的時刻,在太禧園里,一個不算大,但份量極重的宴會卻開始了——江左徐家的大房和二房眾人,全都在這個徐幼珊的歸寧宴上出現了。
而此時的謝璟已經從午時高漲的情緒變成了幽冷,現在的謝璟雖表面上看去還是一臉的溫文爾雅,但在自現今的門下侍中徐和鄭老帶著徐茂眾人出現在了太禧園後,謝璟腦海里所有的神經就已經都是崩得再緊不過的了。
至于坐在了謝璟旁邊的徐幼珊,此時也是有些冷汗直冒的意思。
雖徐家大房和二房在平時就是常常聚在一起的,但那種純粹的家宴和現在的這種情況,開始半毛錢的關系都是沒有的啊,在謝璟在場的這個時候。老太爺徐和徐叡居然同時出席,而且徐茂和徐熙也一個不缺的到場了,這種狀況要是徐幼珊還沒意識到不對勁。那她真就是大腦被驢踢了……
可不管謝璟和徐幼珊現下是怎樣的警鈴大作,反正在他們的面上那可是一絲異樣也沒漏的,其中徐幼珊還好,畢竟她有裴氏和徐幼容她們啊,在徐幼珊發現不對勁的時候,找著縫隙,徐幼珊還可以和徐幼容與徐明咬咬耳朵。說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啊。
但謝璟可就不同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可是有點孤軍奮戰的意味。
因而在這個不熱也不冷的溫暖春天里。徐幼珊居然在謝璟的額角上,發現了一滴冷汗。
「殿下,你沒事吧?」
酒已過三巡的宴會里,徐家眾人是有喝有笑的。彼此間甚是其樂融融。只除了老太爺徐和徐叡在面對謝璟時,那一、兩句話中有話、和深奧晦澀到了極點的問題。而也因此,一向自負以極的謝璟,此時也是在心里震撼不已的,雖然他一直知道天外有天,可他想不到的卻是,原來這人外有人,居然離得他這麼近。
但就是在謝璟都有些陷入了懵懂和困惑中時。徐幼珊那輕了又輕、還帶著孩童般的嬌氣的獨特嗓音,卻緩緩的劃過了謝璟的心底。讓他猛然從困惑里回神,細長的美眸也在這個晚上,第一次的看向了徐幼珊,並仔仔細細的看著徐幼珊,任由他額角的冷汗滴落在地。
「殿下,怎麼了啊?」
徐幼珊一般是不會正眼看謝璟的,但這倒不是因為她傲慢什麼的,只是因為謝璟長的太好,徐幼珊是深怕自己看著他,而做出了些什麼讓自己恨不得鑽進地洞就再也不出來的混事。因而現下和謝璟正正的四目相對,真可謂是極其難得的了,但這極其難得可不代表什麼,畢竟現在徐幼珊能不對著謝璟發花痴,只是因為現在的謝璟有些異常,異常到了徐幼珊都顧不得對他發花痴的擔心起來。
而看著這樣擔心自己的徐幼珊,謝璟細長的美眸里,那些渾沌的光芒逐漸變得清明,然後謝璟努力扯了扯唇角,在最後終于露出了一個笑容來時,謝璟對徐幼珊這樣說︰「你看著我,覺得有哪里奇怪的嗎?」。
謝璟的這個問題,還真是夠沒頭沒尾的,但徐幼珊還是如實說道︰「呃,沒什麼奇怪的,就和你平時一樣。」一樣笑的很假。
徐幼珊轉了轉清亮的眼珠,把後半句更真實的話給掐掉了,但也許因為現在的謝璟終于難得的在仔仔細細的看著徐幼珊了,所以當她轉開了目光時,謝璟狹長的眸子一眯,發現了她有話沒說完,可現在也實是不適合追問她的時候,因而謝璟在對徐幼珊低聲說了一句「是嗎」後,也沒理徐幼珊吃驚的目光,就轉身坐好了,準備迎接老太爺徐和徐叡下一番的重擊。
至于徐幼珊,當然是被謝璟的那句「是嗎」給嚇到了,但她也和謝璟一樣,知道現在情況特殊,所以她也盡量不干擾謝璟,因此這事在稍後和徐幼容、徐明的東扯西拉里,也就被她給拋到腦後去了。
以至于在這場有些詭異的宴會終于結束後,在徐幼珊和裴氏、徐幼容和徐明依依不舍的分手後,一路駛回楚王府的路上,謝璟突然開口問徐幼珊話時,可是把徐幼珊給嚇了一大跳的。
「你說什麼?」徐幼珊驚奇的看著謝璟問道。
「我說你剛剛沒說完的話,是什麼?」謝璟和徐幼珊所坐的這輛馬車極大,因此車里四面之間的距離也離的不近,此時的謝璟和徐幼珊就是一人坐在東邊的軟榻上、一人坐在西邊的軟榻上,但兩人之間的距離卻足足有三步遠,使得在謝璟此話一出後,徐幼珊就有些想裝傻。
但還不等徐幼珊開口呢,軟軟的靠在了撒花金色滾邊緞面大迎枕上的謝璟,就看著窗外接著說道︰「我剛剛在宴上問你,說你看我,有哪里奇怪的嗎?你說沒有,就和平時一樣。但你那時有話沒說完,是什麼?」
徐幼珊怔忡在了原地,並且還有些石化的跡象,心想道︰這樣的人真是太不討喜了,別人只要一說他的壞話,他都能看得出來?那這種人還怎麼能好好相處嘛……徐幼珊在心底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的月復誹謝璟了,但還不等徐幼珊月復誹到盡興呢,謝璟卻又開口了︰「你不說?」
徐幼珊一愣,半晌後掙扎了又掙扎,也想到了謝璟此人恐怖的記仇、和那小了不能再小的心胸,與其讓他去亂猜,把她恨得再過頭些,不如還是誠實坦白好了。
「也沒什麼啊,就…就是那個、那個嘛,就是你……你和平時笑的一樣假。」徐幼珊幾乎是閉著眼楮說完了最後那幾個字的,但就在徐幼珊等待著謝璟的恐怖威壓到來時,卻只听見了一聲輕笑。
「和平時一樣假?怎麼說?」謝璟一直看著窗外的目光移回到了那幾乎要縮成一團的小黑炭身上,清冷的嗓音里有一絲笑意的對著徐幼珊問道。
「哦,就是在沒人的時候,你對著我就笑得一臉嘲諷,雖然那也很討人厭就是啦,但這也比起你在其他人的面前,露出的那種假笑……要來得好的多。」也許是喝了酒的謝璟,比起平常的謝璟來說,要好相處些,所以徐幼珊在此時,居然沒多想的就把實話給說出來了。
而在看著那一直低頭看著自己抱著的那個虞美人花亮緞紫瓖邊錦枕的小黑炭,謝璟在她看不到的時候,那如花一般血紅的唇微微彎了彎,露出了一個最真實的笑顏。
可惜徐幼珊一直在看著的,是她緊緊抱著的那個虞美人花亮緞紫瓖邊的錦枕,因此她沒看到謝璟那曇花一現的笑容,她只是在謝璟又轉頭看向窗外時,才抬起眼,歪了歪頭的看著謝璟,今天的他太奇怪了,雖說剛剛的那個宴也是很奇怪的,但讓徐幼珊更奇怪的,卻是現在的謝璟。可盡管如此,徐幼珊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在看了一眼謝璟那在馬車里的夜明珠柔柔的光亮下,更顯得精致得輪廓後,徐幼珊就也轉頭看向了她這邊的月紗窗外,那路過的風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