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徐幼珊出府去南華寺,這楚王府里的大多數人都是知道的,那按照平日來看,徐幼珊得再等好一會兒後才會回來的,時間不應該提前這麼多,除非有人給她送信去,說了府里出事了,她才會急急的趕回來。想到這兒,趙嬤嬤輕輕的轉頭看了看謝璟,可謝璟的神情又淡漠了起來,所以趙嬤嬤沒發現什麼,但她皺起的眉宇卻沒因此而有一點點的舒展,反而是更加蹙緊了些。
「嬤嬤,我先回一趟空山居,若這邊有什麼情況了,你就派人來通知我。」謝璟神情淡淡的對趙嬤嬤說道。
「殿下,此時冷側妃生死不知,您若守在這兒,要好一些吧。」趙嬤嬤的語氣也淡淡的,但話語卻是明顯的表明了不贊同的意思,覺得謝璟此時不該去顧念徐幼珊,而是應該守在苧蘿齋里,畢竟他的側妃如今生死不知不是?
但謝璟聞言後,雖沒說什麼反對的話語,但動作卻很利落,他只是看了趙嬤嬤一眼,就徑直轉身離開了。而這次趙嬤嬤沒再多說什麼,因為若說誰最了解謝璟,那趙嬤嬤絕對是其中之一,因此在看見了剛剛謝璟投來的那一抹眼神後,趙嬤嬤的話就全都咽了回去。
空山居
空山居里的裝陳,本來是給人以肅穆嚴謹得感覺的,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空山居里的裝陳卻一點點的變得四不像了起來。就拿書房來說吧,本來在一進入書房里時。抬頭看見的就只有清一色得黑色沉檀木的桌椅,雖奢侈,但也有些太過予人壓抑的氛圍。可如今。雖說一進書房,入目的還是那些清一色的沉檀木家具,但在旁邊,卻總是配以月白雲紋之類的稜花雙合翠瓷,里面再插上幾支新鮮的花枝,枝上都無一例外的還有開得正艷的花瓣,或是一朵朵含苞待放得花骨朵。清香怡人。
而這些不用多說,自然都是徐幼珊的杰作,她在征得了謝璟的同意後。就孜孜不倦的把一些細小卻不容忽視的改變,帶到了空山居里,也帶到了謝璟的眼里心上,讓他根本就沒有一刻能夠忘記在自己的身邊。有那麼一個還不懂風情的小丫頭。
「王爺!」剛回到空山居的謝璟。不意在門邊出起了神,但一聲有些焦急的聲音卻馬上就喚醒了他。
謝璟抬頭,就見徐幼珊已經站到了他的面前,而今天的她也許是因為要去南華寺的關系,全身上下都偏素雅,頭上是戴了一支精致典雅的赤金嵌白晶的石榴花簪,和碧色透玉流蘇步搖;耳上是一對極難得的紅豆大小的白玉嵌紅珊瑚耳釘,那不尋常的細致美麗。再配上她身上的那襲天水碧的素面縷金挑線紗裙,真是素雅又特別。
但這一身素雅又別致的裝扮。本該是極其賞心悅目的,可徐幼珊的臉上現下帶了絲絲焦急得神色,所以讓謝璟顧不得欣賞贊嘆,只是牽了她進屋,到里面坐好。
「王爺,冷側妃……怎麼樣了?」不可否認,盡管徐幼珊表面看上去是一直極其冷靜的,但其實在她的心里,卻是一直在提心吊膽的,直到現在看見了謝璟時,她的心才終于完全落地,並且也盡情的把擔心都表露了出來。
「現在的情況不怎麼好,墨儒還在為她醫治。」謝璟握緊了徐幼珊的手,聲音淡然的回答道。
「是嗎。」徐幼珊皺了皺眉,低頭沉思了起來,而謝璟看她這樣,卻是手一拉,就把徐幼珊給撈進了懷里,讓徐幼珊被他這突然的動作給嚇了一大跳,忙趕緊抓住他的手,然後抬眼不解的望去。可也是在徐幼珊剛剛抬眼望向謝璟時,卻立刻就怔住了。
「什麼都不要去想,這件事我會處理的。」謝璟定定的看著徐幼珊,一字一句的說道。而他本就黑亮的眼眸,在這一刻更是明亮深邃得如夜空里最美的那顆星辰一般,讓徐幼珊怔怔無言;也讓徐幼珊為了謝璟眼里的那份篤定,而覺得眼楮突然酸澀不已。
「你什麼都不問我嗎?」。不問我,冷心雲的毒到底是不是我下的,若是,那是不是為了爭風吃醋?若不是,那為什麼冷心雲所中的毒草,會出現在泊微後雲的花壇里,這不是都已經算是人贓並獲了嗎,為什麼你還不直接把我視為下毒毒害冷心雲的凶手呢?為什麼還要用這麼寵溺和篤定的眼光看我呢?
徐幼珊有無數個為什麼想問謝璟,但最後吐出的卻只有一句,而謝璟在聞言後,竟露出了一個揶揄的笑容,雖很欠打,但不得不說的是,這個笑容也美的不像話,讓徐幼珊禁不住的流了流口水,才又回神緊緊的看向謝璟,好像是一定要讓他說出一個子丑寅卯來一般。
「你笨成這樣,被人賣了,說不定都還在幫著數錢呢,有什麼好問的。」謝璟聲音清冷,語氣淡然,可徐幼珊在听了以後,卻不知道為什麼,心里就是暖得不像話,而肚子里那一堆堆堵得她難受的許多問題,在這一瞬間也全都變得無關緊要了起來,于是徐幼珊伸手抱緊了謝璟的脖頸,把自己埋進了他的懷抱里。
而看著鑽到了自己懷里的小人兒,謝璟卻是露出了有些古怪的苦笑︰這根不懂風情的小木頭啊,不知這樣很折磨人嗎?真是氣煞人也啊。
謝璟暗暗的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平復了身體里的無名火,可雖說懷里的人很是有些折磨他,但修長的手指卻還是用力的抱緊了徐幼珊,像是要把她按進他的身體里一般。而有時候,在發現總會有人把矛頭硬是要指向她時,他也總是恨不得能把她綁在他的身邊,深怕只不過就是一個眨眼的時間,她這個笨蛋就會被別人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
……
「泊微後雲里的花匠。有多少?」
「一共有十五名,皆是從徐府帶來的,是大夫人知道您愛花草。當初特別點了出來,跟著您一起進了楚王府的。」徐幼珊倒是不怎麼愛擺弄花花草草,但她卻特別喜歡在房間里或者是庭院里,讓人遍植許多花草樹木,因此深知徐幼珊習性的裴氏,是在當初徐幼珊和謝璟的婚事一成定局後,就在為徐幼珊準備嫁妝時。就把徐府里工藝最好的花匠都挑出了三分之一來,作為徐幼珊的陪房,一起來了楚王府的。
「那這十五名花匠就不用深查了。」徐幼珊對于裴氏的信任。那是已經深入骨髓了,所以在听了吳林氏的話後,徐幼珊首先就過濾了這些花匠,轉而問道︰「那在泊微後雲里。能接近這些花圃的人有多少?」
徐幼珊皺著眉問到。而吳林氏在聞言後,也皺起了眉的回道︰「這人數就多了,幾乎是每個人都能夠接近花圃的,雖說不是每個人都能在花圃里種植植物,但發現了毒草的那片花圃,卻是位于一個有些偏僻的位置,那只要有人小心一些,想要不被發現的偷偷種下毒草。那也是極有可能的,更何況在我們院里。警戒一向是不怎麼嚴的。」
由于泊微後雲里的僕役,都是徐幼珊的陪房,所以大家之間的信任都很高,那對于彼此的警戒自然就是低很多的了,這在以前是根本就沒被徐幼珊發現的問題,可此時一出事後,嚴重性就體現出來了。
「還是我大意了啊。」徐幼珊低低的說道,而一旁的吳林氏和劉媽媽幾人也暗自檢討,也許的確是泊微後雲里的氣氛太好了,導致了就連吳林氏和劉媽媽這種老江湖,也掉以輕心了起來,讓有心人得以趁虛而入。
「王妃,此事調查起來,怕是有些困難的啊。」月黛忍不住的說道。
「有困難也得查。」徐幼珊沉聲說道︰「這次的事,是有人想置我于死地啊,冷心雲乃是聖上親自指給殿下的側妃,在皇祀玉蝶上,冷心雲也是有名有姓得被記載其上的。更何況如今冷心雲還和賢妃牽連在了一起,那這時冷心雲被人毒害,我這個給她下毒的人,可不正是剛好可得一死罪嘛。」
這次的事情不小,而要不是謝璟伸手攬下了,又兼有此時賢妃正被德妃牽制住了,那估計現下徐幼珊早被周惠帝招進了宮里大肆問罪了,哪還能像現在一般,還好端端的坐在這里分析這次事情?
徐幼珊真是越想身體越冷,指尖也突然握緊了手中的碧玉茶碗,聲音變得寒意深深的繼續說道︰「劉媽媽,你親自去詢問一下管理著那片花圃的花匠,問他最近一次檢查那片花圃是什麼時候。」
「是,王妃。」劉媽媽恭聲應下,就退了出去,立即去詢問花匠去了,而房里的吳林氏幾人,則是又討論起了泊微後雲里的人事分布,爭取能從里面分析出一些有用的東西來。而雖說謝璟說過,這件事他會處理,但徐幼珊卻有些不甘心就這樣被人擺了一道,而她卻什麼都不能做的干等著。
而且什麼事都丟給謝璟,讓他來承擔,徐幼珊也舍不得,她可是再清楚不過了,最近的情勢對于謝璟來說,雖已經不是最嚴峻的那段時間了,而謝琰和東暨公主的第一個孩子,也讓周惠帝分心不少。但這對于謝璟來說,依然不是很樂觀,畢竟不管謝琰如今再怎麼又復得周惠帝的歡心,可他已經是不能再成為大周儲君了。
那反過來說,就是不管現下周惠帝再怎麼生賢妃和謝玟的氣,但在周惠帝的心中,謝玟卻依然是最適合成為東宮之主的人選,所以只要賢妃和謝玟熬過了這段時間,那周惠帝是極有可能又重新寵信起賢妃母子來的,所以謝璟依然是不能大意的。
那徐幼珊又怎麼能讓謝璟在如此繁忙的時候,還要為了她的事而操心?所以盡管徐幼珊知道這件事是有人精心策劃的,很有可能也沒任何證據留下了,想要揪出凶手,那可謂是難上加難的,但就算如此,徐幼珊還是不打算放棄,她一定要把這想把自己置于死地的人給揪出來,不讓這人如芒在背。
可徐幼珊這邊是在堅持不懈的尋找凶手,而在謝璟那兒,他卻是有些悠閑,這讓聞歌有些不解,畢竟徐幼珊對于謝璟的不同和特別,聞歌是早就領教過了的,因此謝璟在此時應該緊張的時候,卻悠閑起來時,反而是讓聞歌不解的。
只不過不解歸不解,但聞歌卻還是靜靜的站在了一旁,沒有發出任何疑問,打擾謝璟在不慌不忙的翻閱著剛剛他讓江春入送來的一份份消息。
而在看完最後一份消息後,謝璟的嘴角上就浮現出了一抹笑容,文武和和的,和他平常在外人面前的笑容一般無二,可卻讓旁邊看見了的聞歌是悚然一驚啊,他都不記得是有多久了,再沒見到過自家王爺的這種表情了,這真是嚇得聞歌都有些想撒丫子跑路了,可幸好最終理智還是佔了上風,沒有做出錯誤的行為啊!
就在聞歌的小心髒還在抖個不停時,謝璟卻突然起身,嚇了聞歌一跳,但謝璟卻沒理他,而是徑直就走到了窗邊,看著窗外的茫茫黑夜,不知在想什麼,神情沒有了剛才的悠閑,反而是恢復了往日的淡漠。
「聞歌,你覺得是誰陷害的王妃?」一直很安靜的屋里,突然想起了謝璟的聲音,語氣里的冷漠,好像什麼也不介意般。
「聞歌不知。」此時此刻,還是明哲保身好一些,聞歌弱弱的回答道。而謝璟在听見聞歌的回答後,卻是揚唇一笑,如花一般朱紅的唇瓣輕輕一揚,就露出了美麗的笑容,只是這看在旁人眼里,尤其是落在了熟悉謝璟的人的眼里,卻是一點都不覺得美麗的。
「不知道啊,那也挺好的,有時候不知道的確是比知道要幸福一些的。」謝璟淡淡的說著,語氣里有聞歌都不懂的復雜情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