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太陽雨(下)
向大娘走後,薄涼的眼淚就又有了崩潰之勢,她現在心里跟大腦都很亂,亂到自暴自棄的感覺活著很累。
這種累歸根究底是一種不知所措,面對如今的蘇景淵,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用哪一種態度,哪一種身份去面對。的許多年,發生過的許多事,一個看似美好卻有些殘忍的開始,一個充滿著傷害欺騙的結束……那些無法抹去的從前造就了如今的僵局……薄涼坐在椅子上,抬手捂著滿是淚痕的臉,進退兩難。
蘇景淵于她來說,到底是個什麼存在?
救贖?深淵?天堂?還是地獄?
她分不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離開他後建設起來的立場正在松動,那些恨忽然都不重要了,她是有一些心軟,但也僅僅是心軟,再一次愛上他這種事……她不想嘗試。
W@所以蘇景淵沐浴過後,只裹著一條浴巾出來的時候薄涼淡定的一絲詫異都沒有,只是把桌子上的外賣食品整理好,把一次性的筷子拆開了擺到對面︰「本地小吃,大概不合你的口味。」
這變本加厲的冷漠讓蘇景淵心下打了個冷顫,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在這方面的抵抗力如此之低。
「讓方立來接你吧。」薄涼看著他皺眉不滿的樣子,語氣也沒有多好的說,「這邊夏天格外熱,你又事多人忙,沒必要跟我這兒白耗,吧。」
白耗?她還記得自己討厭夏天?蘇景淵的眉頭舒展,抬腳邊走邊道︰「不耗到最後,誰知道是不是白耗?」
這是不依不饒?
這下換薄涼皺眉了,視線觸及的他的眼神越來越認真,她莫名就失去了對視的氣場,別開頭,說道︰「我面對你已經連假裝的精力都沒有了,如果你覺得那些事對我來說是你花言巧語花花時間就能抹平的,那你就錯了,我一點也不想……重蹈覆轍。」
「重蹈覆轍?」蘇景淵瞪大了眼楮,不可置信的問︰「難道那些年,就一點值得回憶的地方都沒有?對你來說那淨是比在你那個心思不良的養父身邊還要糟糕的日子?」
「怎麼就提到了他?」想到那個人曾經的心思,薄涼就感覺反胃,半點不願意提。
蘇景淵卻翹著嘴角冷道︰「難道你對我把你從他身邊帶走就沒有半點感激?」
薄涼頓時語塞,轉瞬就笑了,「感激是麼?有,我曾感激你把我撿了,縱然給你當**沒心沒肺分不清真假的過了那麼多年,我仍心存感激。但是蘇景淵!」她拍桌而起,又猛的頓住,用力咬了唇深深呼吸,扯出了一個再諷刺不過的微笑︰「我對殺了我孩子的男人,深—惡—痛—絕!」
不論在蘇暖的世界,還是蘇景淵的人生,從來都沒有過如此居高臨下的對話,因仇恨的強勢將愧疚與愛而不得的他襯的那樣渺小。
她摔門而去後,蘇景淵仿佛感到整個世界都褪去了顏色……為什麼變成了這樣?為什麼他們是這樣?
無盡的黑暗里沒人能回答他的話,耳邊嗡嗡的響著什麼,又安靜的什麼也听不見,他想蘇暖,想那個會在冬天窩在他懷里睡的像只小倉鼠的蘇暖……
病房外,薄涼問送醫生離開的方立︰「他怎麼樣了?」
方立抬頭看向這個曾經鄰家妹妹,如今卻除了臉之外找不到一絲痕跡的人,張了張嘴,沉默了下去。他沒有立場去指責什麼,就像自家boss連挽回都沒有底氣一樣。
「情況很不好?」薄涼驚訝不已。
方立當即搖頭,苦笑道︰「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繼續拖下去跟絕癥也沒什麼區別。boss一直在服用精神類的藥物,入睡困難,多夢,時常幻覺……你離開後……他的生活一直沒有正常過……」
薄涼聞言,忍不住冷嗤一聲︰「合著我又成了罪魁禍首。」語氣沒有怨懟,只是一個冷冷的感嘆,她說「恕我無能為力,或許你給他請個心理專家或者是催眠師之類的會更好。」
她說完,鞠了一個躬,禮貌而疏離︰「既然人沒事,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蘇暖小姐!」方立大聲喊住她,又連忙追上去改口︰「抱歉,薄涼小姐,如果您還記得我,能否給我幾分鐘私聊時間?」
「我很奇怪。」薄涼沒有直面回答他,而是不解的反問︰「他貴為業界佼佼者領軍人物,身家不用說,追求者數以千萬計,想要什麼樣兒的人沒有,非得要為難一個我被他廢的如此不堪的人?」
「薄涼小姐不知道麼?」方立笑著看她,笑著又問︰「boss這樣執著的原因,薄涼小姐不知道麼?」
「我為什麼會知道?」她想猜那是愛情,可這種東西對蘇景淵來說,對于時至今日的他們來說,都過于飄渺。
「boss原來也不知道。薄涼小姐是否覺得boss是個極其自私的人?」方立不等她回答,就兀自下數︰「將薄涼小姐從c城帶回b市,強迫你欠了他人情,剝奪了你最好的年華,不聞不問的安排了你的戶口身份,boss從來都沒有顧及薄涼小姐的心情,感受……對麼?」
沒有人比方立更清楚當年他跟她的時間。
薄涼笑了,「對,你說的都對,不成熟時我是怨恨過,但我很清楚,能選擇依附他是我莫大的榮幸,青年首富,豪門貴少,怎麼看都比空有錢的有婦之夫好,單是視覺就天差地別,何況蘇景淵對待一向很好。」
「換了名字後,薄涼小姐的伶牙俐齒也變得刻薄了。」
「是麼,董大小姐也這樣說。」她十分的無所謂。
方立只剩下苦笑搖頭了,「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太多人看到的都是boss光鮮富貴的一面,他心里藏起來的傷,又有誰去了解與寬容?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他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逃學,打架,鬧事,甚至沾毒。他有著不光彩的身份,私生子,四歲就沒了母親,哥哥是他生命里僅有的陽光……」
「方特助真的很會煽情。」薄涼打斷他,垂下的眼瞼抬起,側目看他︰「你說的這些,在愛他那些年,早已疼過無數遍,但是立哥,你應該知道,蘇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