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九。
離大年還差那麼一點點,但陰府已經全體動員,準備在這一天過大年。
因為王爺已經搬進軍營數天,連年都不打算在陰府過,只在今晚回來吃頓飯,住一宿,明早就回軍營,下次再回來可能要到十五了。
所以,今晚這頓飯就是陰府的團圓飯。
一大清早,紫和蘭就分頭忙碌,指揮下人打掃、裝點全府。
浮雲閣只有侍衛,沒有僕佣,蘭讓凌姬帶幾名手腳利落的嬤嬤前去浮雲閣收拾,特別說明王爺的臥室和閣樓不允許任何人動。
凌姬帶著嬤嬤們來到浮雲閣,里里外外地忙碌起來。
凌姬身份低微,入府至今,只進過浮雲閣兩次,這次進了浮雲閣,心里頗為好奇,將活兒交給嬤嬤,自己則好奇地打量四周。
王爺從沒正眼看過她,她與王爺也不曾有過肌膚之親,但對她來說,王爺就是她的夫君,她對王爺也有著深深的仰慕和眷戀。
她想更多的了解王爺,更近的接觸王爺,現在,她就站在她美得不似常人的夫君的臥室前。
空氣中似乎充斥著王爺的氣息,她閉上眼楮,想象著被王爺擁抱的感覺,身體微微戰栗。
她好想進王爺的臥室,躺在王爺的榻上,更多的感受著王爺的氣息……
「吱呀」,王爺臥室的門從里面打開了。
她往旁邊一閃,躲在高大的盆景之後,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剛才發痴的模樣。
鳳驚華抱著王爺的被單出來,鎖上門,走進院子的洗衣房。
凌姬瞪著她的背影,眼里有不可掩飾的妒意。
為什麼貌不驚人的女人可以住在浮雲閣里?可以隨意進出王爺的臥室?可以日日夜夜陪在王爺的身邊?
如果說前陣子王爺病重,需要這個女人照顧,她能忍受,但是,現在到處都傳王爺即將病愈,而且王爺都搬去軍營了,為什麼這個女人還留在浮雲閣里?
她曾經向蘭提出應該讓花京兒搬出浮雲閣了,蘭卻嘆著氣說,王爺已經習慣讓花京兒侍候,不想換人。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花京兒的身份雖然還是侍妾,卻似乎比蘭和紫更受王爺信任,蘭和紫就不在意嗎?
看吧,王爺的臥室不允許任何人進入,但花京兒不就從里面走出來了嗎?而且還拿著王爺臥室的鑰匙,將王爺的臥室鎖死了,她本想偷偷溜進去掃兩眼,拿件王爺的貼身衣物作紀念什麼的。
因為這點不甘,她眼珠子轉了一轉,看看四下無人,轉身跑進旁邊的花京兒的房間里。
既然她不能偷拿王爺的東西作紀念,那她就偷走花京兒的東西作為報復好了。
現在,浮雲閣里里外外忙成一團,她就算被發現了也可以用「打掃和檢查房間」為由解釋。
花京兒的房間很普通,放的都是生活必需用件,沒有多余的裝飾,真是寒酸死了。
她掃了房間幾眼,停在梳妝台前。
她就不信花京兒沒有幾件值錢的首飾什麼的。
她才剛拉開抽屜,就听到門外傳來腳步聲,她一驚,趕緊躲到屏風後面,縮在屏風與牆壁的夾角里。
鳳驚華濕漉漉的走進房間,換衣服。
躺了七八天,她的風寒終于痊愈,也可以下床走動了,但是,她還沒有力氣。
剛才她給狩王洗床單,才洗了一會兒就腰酸背痛,全身無力,舀水的時候手一抖,將自己濺了一身,只得回來換衣服。
原本,她應該能察覺到房間里躲著一個人,但她太疲憊,外面又不斷傳來鞭炮的聲音,混淆了她的听力與感覺,她沒有發現凌姬躲在屏風後面。
她就這樣月兌掉了外衣。
凌姬從屏風與牆壁的空隙里偷視,就這樣看到了她一身的傷疤。
啊?凌姬吃驚得幾乎叫出聲來,趕緊用手捂住嘴。
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疤痕?
即使她沒有受過太多的傷,也能看得出來那些傷疤是人為造成的,而且還可能是受過……重刑!
花京兒不就是北方一個小鎮上的平民嗎,為什麼會受過那麼多刑罰?
在她的印象中,只有重刑犯人才會遭受這樣的事情。
一時間,她的思緒無法控制地蔓延開來。
花京兒該不會是從哪里逃出來的囚犯吧?或者她曾經經歷過什麼非人的待遇?或者她是敵國的奸細之類的?她一直以來是不是都在撒謊?還有她那個弟弟也很古怪,這姐弟倆會不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爺知不知道花京兒的身體是這個樣子的?王爺該不會被花京兒給騙了吧?
凌姬越想越覺得花京兒有問題。
而鳳驚華渾然不覺自己正被人盯著,換好衣服後坐下來,拿膏藥擦拭凍傷未愈的雙腳。
凌姬看到她生了凍瘡的雙腳,又是驚訝不已︰這個女人天天呆在浮雲閣里,怎麼會遭受這麼嚴重的凍傷?
該不會……花京兒偷偷跑出去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吧?
不得不說,會被送進陰府的女人,沒有一個是傻子。
凌姬雖然只是一個靠討好蘭而在陰府立足的、不受寵的妾,但她好歹也在風塵中打滾多年,見多了爾虞我詐和迎來送往,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見識的。
鳳驚華上完藥後,出去了。
凌姬躡手躡腳的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在鳳驚華的房間里翼翼又仔仔細細的搜查起來。
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終于,她在插了一大束梅花的立地大花瓶里發現了一把刀。
一把約莫手臂這麼長的刀,刀刃很鋒利,刀柄上隱隱還滲有暗色的血跡。
正常的女人,會在房間里收藏這種能殺人的刀嗎?
凌姬在心驚之余,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花京兒有問題!
她將刀放回去,繼續在房間里搜。
結果,她在衣箱底部發現了一個暗格,暗格里有幾套男裝和男鞋,還有一個盒子。
打開盒子,猜猜里面是什麼?假眉毛,假胡子,黑色的胭脂。
這些東西,根本就是喬裝成男人的必需品啊。
凌姬又是吃驚又是狂喜︰花京兒,你藏著這種東西做什麼?如果我把這些東西曝光,你就完了吧?
她就說呢,這花京兒要才無才,要貌無貌,要背景靠山什麼的更是沒有,怎麼會這麼受王爺待見呢,原來這個女人表里不一啊!
哼,她要向王爺告發這個女人,讓這個女人身敗名裂,死出陰府!
但隨即,她轉念一想︰萬一王爺知道花京兒的秘密呢?或者說,不管花京兒的真面目是什麼,王爺都不在意呢?
想到王爺,她就一籌莫展,因為,她完全不了解王爺,只知道王爺不是會受世俗影響和束縛的男人。
既然不了解王爺,她就無法判斷她若是向王爺告發她現在看到的一切,王爺會有什麼反應。
萬一王爺不僅不追究花京兒的問題,反倒追究她擅闖花京兒的房間並亂翻亂搜的罪責,那她就得不償失了。
可是,她好不容易才發現花京兒的秘密,就這樣放棄嗎?
凌姬不斷思考著這些問題,同時將東西原樣放回去。
不如,先暗中告訴蘭,讓蘭拿主意?
恐怕不妥!她隨後搖頭,蘭跟花京兒現在的關系極好,甚至還把花京兒當心月復,她若是向蘭告發,蘭未必會信,或者會偏袒花京兒也不一定。
到底要怎麼辦才好呢?
她咬著唇,在房間里來回踱步。
突然她的眼楮一亮,不如告訴紫好了!
花京兒跟蘭親近,就相當于跟紫作對,她將這件事情告訴紫,紫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別看紫似乎對誰都不錯的樣子,但她心里清楚得很,紫才是「咬人的狗不會叫」。
論心機,蘭差了紫不止一個檔次,她趁這個機會討好紫,對她未必有壞處。
打定主意後,她翼翼地走到門邊,拉開一條縫,往外偷視。
看到外頭沒人,她才飛快地竄出去,把門關上,然後裝作忙碌打掃的樣子。
她沒有發現,通往閣樓的木梯頂端的黑暗之處,一雙眼楮在冷冷的看著她。
這個女人從「他姐」的房間里跑出來,樣子就像偷吃了油的老鼠,鬼鬼祟祟,不懷好意又得意洋洋。
她該不會做了什麼對「他姐」不利的事情吧?
不!一定是做了!
秋骨寒微微眯眼,居然敢對「他姐」下手,活得不耐煩了?
凌姬心里揣著一個很大的秘密,心不在焉的指揮嬤嬤們干活,恨不得馬上就去找紫。
午後,浮雲閣終于打掃完畢,大紅燈籠掛上了,喜慶的年畫、剪紙、對聯等都貼好了,浮雲閣也透出過年的喜氣來。
凌姬檢查一遍後,很是滿意的帶著幾個嬤嬤離開,去廚房幫忙。
此時,廚房忙得熱火朝天,正在精心準備今晚的「年夜飯」。
凌姬在廚房轉了一圈後,問明紫的所在,獨自找紫去了。
後院人來人往,極為熱鬧,她以為沒人注意到她。
其實,有人一直在跟著她,只是她沒有發現,別人也沒有發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