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寺廟燒香拜佛,祈福消災,永遠是過年最重要、最普通的活動之一。
如果不願意出門去寺廟人擠人,那就在家里上上香拜拜佛,如果家中有佛堂,更是要去佛堂拜拜的,因此過年這幾天,陰府的佛堂對陰家上下開放,任何人都可以去上香祈福。
往年,紫、蘭都會帶上眾姬妾去天洲最有名的寺廟祈福,但現在,她們還有什麼福能祈呢?
王爺的寵愛是祈不到的,也是求不到的,而得不到王爺寵愛的她們,只不過是有生命的擺設罷了,身為可有可無的擺設,大張旗鼓的去寺廟祈禱,是很可笑的事情。
所以紫這次過年什麼都不做,只是在初三這天,吃齋沐浴,換上素衣,帶著幾個侍女,前往陰家的佛堂燒香。
佛堂位處陰宅深處,環境幽靜優美,平時無人靠近,這幾天才不斷有人過ˋ來燒香,不的人雖然變多了,卻還是保持著安靜,無人敢在這里喧鬧。
紫到來的時候,佛堂里已經匯聚了十幾名下人,這些下人看到紫進來,紛紛退到一邊。
紫虔誠的燒了香,拜了佛,而後抽簽,抽到的居然是一支上上簽。
簽上只寫了八個字︰精誠所至,母子團聚。
紫看著這支簽,微微蹙眉,低喃︰「這簽,怎麼牛頭不對馬嘴?」
侍女好奇的看,驚訝的叫出聲來︰「精誠所至,母子團聚?好奇怪的簽喔。明明沒有子嗣,怎麼可能會與團聚?」
其他侍女也紛紛道︰「這簽確實古怪。我看這簽,該不會是指別人吧?」
「有可能哦。紫惠質蘭心,最是希望王爺和王府好的,平時向佛祖和菩薩祈禱王府上下平安,逢年過節則祈禱全府上下能闔家團聚,抽到這樣的簽,是不是咱們府里有誰與母親或失離,正在日夜悲傷,佛祖收到了的祈禱,給予啟示呢?」
「蘭的祈禱向來應驗,尤其是抽簽,抽到的簽沒有不是很快實現的。嘻嘻,我現在好開心,因為這對分離多年的母子一定能很快團聚,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于是眾侍女紛紛附和,一派喜氣洋洋。
她們說得那麼大聲,別人听到了不以為然,但在簾子後面頌經敲木魚的鳳,卻听得雙手微微顫抖。
鳳對于的執念已經到了走火入魔、極度偏執的程度,「母子團聚」的話題,絕對能引起她的高度敏感與重視,所以,剛才一听到紫的侍女談論那支簽的事情,她就停止敲打木魚,豎起耳朵,摒氣聆听外面的聲音。
听到抽簽的人抽簽沒有不靈的,她心里大喜,雙手都微微顫抖起來,幾乎想沖出去問「是真的嗎?你抽到的簽都準的嗎」,與此同時,她已經在期待著馬上就能與團聚了。
馬上就能與團聚?正常人都會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對鳳來說,這是她活著的唯一希望與動力,是她能生存下去的救命稻草,有人把這根稻草送到她的面前,她一定會緊緊抓住。
外頭又在猜測誰能與母親或團聚,鳳揪緊了灰袍,在心里吶喊著︰「是我!是我與失散多年,是我日日夜夜祈禱歸來,是我為了能平安歸來什麼都能做!是我馬上就能與團聚了!」
良姑在旁邊看到她的模樣,趕緊去扶她,一臉擔憂︰思子成憂,甚至入了魔,這要怎麼解?
外頭,紫的侍女鬧了一會兒後,跟著紫離開了,佛堂又安靜下來。
但鳳的心里,卻再也不能平靜。
她在接下來的時間里都心不在焉,整個人像中了魔似的,不吃不喝不肯坐下,只是抱著的人偶,在內室轉來轉去,嘴里低喃著什麼,身體不時顫抖和痙攣,看著就不太正常。
不管良姑怎麼勸,鳳都像是沒听到。
直到天色暗下來,鳳才轉累了,跌坐在蒲團上,撫模著的人偶,喃喃︰「鳴兒,娘在等你,你怎麼還不回來?天快要黑了,外面一定很冷,你千萬莫要凍壞了,娘會心疼的……」
良姑看著她,暗自搖頭,到外頭去端了熱飯熱茶進來,對鳳道︰「,您要吃飽吃好了,待少爺回來,您才有力氣跟他敘舊是不是?」
果然,這句話說到了鳳的心坎上。
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些飯菜,想了想,才拿起筷子,慢慢的吃起來。
吃飽以後,她回到房間,讓良姑離開,自己又坐在燭下,看著的人偶,喃喃︰「鳴兒,你怎麼還不回來?娘親一直在等你……」
篤!篤!篤!
窗外突然傳來低低的拍窗聲,似乎有人在拍打窗子。
鳳心里就是一跳,猛然沖打開窗子,窗外沒有人,但是,一張紙卻隨風吹進,拂過她的臉頰。
她轉身去撿那張紙,看到上面的字跡後,她的雙手就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
她永遠不會忘記這樣的筆跡,因為這是她的筆跡,有些潦草,也不漂亮,絕對談不上有什麼水準和造詣,卻充滿了陽剛之氣,一筆一劃之間都透著年輕人的銳氣。
是回來了!她控制著激動,展開紙,細細看起來。
「母親,城中有廟會,鳴兒會一直在善德寺等你,此乃我們母子的秘密,請母親勿讓他人知曉」——就這麼一句話,沒有落款,沒有時間,沒有詳細地點。
這張紙出現的方式還這麼蹊蹺,換了普通人,一定會懷疑這張紙的來歷與真偽。
但鳳沒有絲毫懷疑,因為她的心智已經因為長年對的痛苦思念而瀕臨崩潰,不能拿正常人的思維去看待她。
對她來說,只要有一絲希望與團聚,她什麼都會做,她什麼都能做。
她看完之後,激動的將信紙塞進懷里,抱著的人偶就往外面跑,但她才跑出佛堂,就有侍衛攔在她的面前,恭敬的道︰「鳳,天色晚了,天氣又冷,您若是有事要辦,請囑咐小的,小的定為您完成。」
鳳豎眉︰「你這是干什麼?我連出個門都不行嗎?」。
侍衛趕緊道︰「小的只是要保護鳳罷了。如果要出門,請容小的稟告鳳小姐,由鳳小姐親自送出門。」
鳳盯著他半晌,又抬頭看看夜色,轉身︰「那我不出去了。」
在的事情上,她關心則亂,但這並不代表她沒有腦子。
她身為將軍之妻,又育出那般有才能的子女,腦子能差到哪里去?
在信里說他會一直在善德寺等她,還說不要讓別人知道,那麼,她就會听的話,不會驚動任何人,而且現在都這麼晚了,寺廟應該已經不見客了,她現在去,打擾了佛門靜地,不好。
她能忍十幾年,又為何不能再忍幾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