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兒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姬氏一族都會受到女兒的連累,還是巨大的連累。
為了姬家,她只能這麼做了,但姬家保住了、壯大了,女兒也才能過得好。
所以,她不能再猶豫和心軟了。
馬姑姑沉默了一會兒後,恭敬的道︰「老奴現在就去。」
她出去了,姬夫人拿出手帕,不停拭淚。
馬姑姑雖然沒有明說,但她的話,已經承認了是蓮兒對芙兒動的手。
就算真不是蓮兒下的手,但以蓮兒的心態與作風,遲早也會對芙兒、對所有的情敵動手,蓮兒不倒下,姬家就永遠無法送女子進宮,就永遠無法在皇宮謀得權力與地位。
她在抹眼淚的時候,沒注意到紗帳里的姬蓮的眼角,也慢慢的滑下眼淚。
都听到了——姬蓮都听到了她們的對話。+.++
按理說,她被灌下安神藥後會沉睡相當長的時間,至少要到傍晚才醒過來。
但她長期喝安神藥,身體已經對這種藥物產生了抗性,這會兒意識已經清醒,只是身體還是不能動彈罷了。
她知道母親的話是什麼意思。
母親想讓她變成真正的病人,想讓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動、腦不能思的躺在床上,當一個活死人,不要給姬家招惹任何麻煩。
活死人啊!——她的母親竟然想讓她變成一個活死人?
她是母親唯一親生的孩子,也是母親從小捧在手里呵護長大的寶貝女兒,她也把母親當成最親、最信任的人,然而,她的母親卻這樣對她?
讓她當一個活死人,簡直比要她死還痛苦!
母親——她眼角流下眼淚,在心里問︰你怎能如此對我?
我可是你親生的、唯一的孩子,你怎能如此對我?
青荷背叛她,鳳含玉謀害她,姬芙搶她的男人,奴才們也都背棄了她,現在連她的親生母親都要拋棄她和摧毀她,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誰是真心愛她和待她的?
她又還能指望誰,信任誰?
這些人,為什麼一個個都這樣對她?
母女倆沉浸在各自的痛苦中,隔著薄薄的紗帳落淚,然而,她們的心卻相隔萬里,無法靠攏,更無法相融。
終于,馬姑姑回來了,低聲告訴姬夫人︰「柳太醫說他需要兩到三日的時間研制安全可靠的藥方。」
姬夫人這會兒也哭夠了,眼楮都腫得睜不開了︰「你今天就搬回仙霞宮照料貴妃,不要再讓貴妃娘娘亂說話,待柳太醫研制好藥方後,就讓貴妃娘娘喝了。」
馬姑姑道︰「老奴明白。」
貴妃娘娘是她看著長大的,她豈有不心疼娘娘的道理?
只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姬家若是不能保住富貴,娘娘又豈能安然?
所以,她也只能當這個幫凶了。
姬夫人疲憊的扶著椅子站起來︰「我回去了,這宮里有什麼事,你就看著辦吧。」
這京城快要打仗了,姬家現在也是被架在火上烤著,她實在無力顧及宮里的事情。
馬姑姑扶著姬夫人出去了,臥室里安靜下來。
姬蓮緩緩的睜開眼楮,眼里,全是冰冷決絕的憤怒。
別人對她不仁,那就別怪她不義了!
從今以後,她能依靠的,唯有自己和皇上罷了。
除了皇上,她這一生再也不信任何人,更不會再愛、再在乎任何人。
這天晚上,她異常的安靜,異常的平和,看起來很是正常。
不管她何時再發作,至少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侍候發瘋的娘娘,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得太多的緣故,姬蓮晚上異常清醒,完全沒有任何睡意。
她靜靜的躺在床上,回想著今天的點點滴滴,冷靜的思考著應該怎麼辦。
突然,一陣腥酸的味道涌上咽喉,怎麼都壓制不住。
她坐起來,拿過痰盂,嘔吐起來。
吐完了之後,她躺下,卻還是肚子里一陣一陣的泛酸,難受得不行。
怎麼了呢?
她這幾天老是想吃酸,老是想吐,簡直就跟傳說中的孕婦似的。
呵,怎麼可能呢,她怎麼可能懷孕呢,她又在做夢了……
懷孕?做夢?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鳳含玉說她不可能再懷孕了,可是——這個時候她的腦子如此清醒,清醒到她的腦子近乎超水平運作。
可是鳳含玉說的就一定是對的?
就一定是事實?
鳳含玉這個女人,謊言連篇,極度狡詐,她的話能有幾分可信?
自己在鳳含玉那里吃過那麼多虧、那麼多苦頭,怎麼還能相信她的話?
她猛然坐起來,雙眼在幽暗中閃動著精銳的光芒。
沒錯!她不能相信鳳含玉的話,至少,她要保持懷疑態度!
說不定她其實可以懷孕的呢?
她咬唇,仔細回想這段時間來的身體狀況。
她已經兩個月沒來葵水了!
雖然這兩年來她的葵水一直不正常,但連續兩個月未來,這還是第一次。
加上她又想吃酸,又想吐,這不是懷孕的跡象嗎?
這麼想著,她突然就興奮起來,撫模著月復部。
這肚子里面,會不會懷了一個孩子?
她和皇上的孩子……
皇上……
她甜蜜的笑著,下意識的看向門口,想象著皇上出現在她面前的模樣。
但隨即,她的臉色就變了。
因為,她看到了對面牆壁上新掛著的、被月光映照得相當清晰的童子戲蓮圖。
她的名字中有一個「蓮」字,而蓮子多子,那幅圖象征著生子、多子之意,但蓮與「荷」本是姐妹花,她看到這圖,就下意識的想到青荷。
然後想到了那一天,她與青荷在荷花池中的亭子里相見時,所發生的事情……
接著又想到了這兩個月來,皇上不曾與她同床共枕……
既然皇上不曾與她同床共枕,她怎麼可能會有身孕?
而且,她這麼多年來不曾懷孕,鳳含玉又是個心狠手辣的,她喪失生育能力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到這里,她又喪氣起來,恨鳳含玉恨到骨子里去了。
一陣嘔意涌上來,她沒能吐出來,卻是想吃酸想瘋了。
她探出身子,從桌面上抓起一把酸梅,塞了一顆進嘴里。
啃著啃著,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癥狀像懷孕。
萬一她真的懷孕了呢?
她的身體突然一僵,手中的酸梅掉到床上和地上。
萬一、萬一那天在荷花池中的亭子里,她做的那場春夢……其實不是春夢呢?
她慌亂起來,竭力回憶著那天的事情。
她真的記不太清楚了……
可是,有一點她能確定,從那天到現在,過了兩個月余。
她肚子里的孩子,該不會是、該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