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水奴又在床上躺了幾日,殷暖不得蘇瘍醫確認便不讓水奴再又其他動作,甚至擔心水奴心急還讓阿元前去守著。有種打算讓水奴這次連著以前的傷一起養了的意思。水奴本就是喜歡安靜的,所以讓她躺著她一絲抗議也沒有,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阿元對她這種能力很是敬佩不已。一開始她不知,在水奴床榻邊嘀嘀咕咕的說了好一會兒,見水奴沒有反應還以為她是睡著了,待要上前為她蓋上薄被,猝不及防的和水奴睜大的滴溜溜的雙眼撞個對著。
「呀!」阿元嚇得被子都月兌了手,拿右手拍著心口道,「水奴阿姊,你是清醒的怎麼一句話也不說。」
水奴好笑道,「阿元你不是在說嗎?我一直在听著。」
一句話倒是讓阿元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雖然五郎君讓她來陪著水奴的時候也告訴過她,說`.``水奴太過安靜,蘇瘍醫也說這樣容易積下心病,所以讓她多和她說說話。這任務她自然是樂意的,只是她說得倒是高興,水奴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她還以為水奴根本沒听,不耐煩自己呢!
原來是自己誤會水奴了,阿元不好意思的揉揉自己的雙丫髻道︰「水奴阿姊你果然是喜歡听的,我就說嘛,這麼好玩的事,只有穗映阿姊她們才會覺得無趣。對了,我跟你說啊,今天膳房里的那只花貓有了小崽……」
窗外的蟬鳴伴著屋內小小女郎悅耳的說話聲,午後的房間里帶了陽光的溫熱,連空氣都是柔和舒適的,思緒漸漸飄得遠了,這次水奴是真的睡著了。
不知道帶著這樣愉悅的快樂,夢里可否能去父皇的身邊看一看他。
一直到兩天後,蘇瘍醫保證無礙了,甚至還說多動動也好,水奴才終于解禁。
這天殷暖從西賓處回來,和殷嬰告別之後便直接回到書房。平日他去到書房之後,不必吩咐都會有婢女在一旁伺候,所以今日他也沒在意身旁伺候的是誰。
殷暖醒好筆,把紙鋪好,正打算磨墨,一雙縴細瑩白的手輕輕推了一方硯台到他的手邊,硯台里剛磨好的墨輕輕晃動著。
殷暖驚訝抬頭,「水奴?」
水奴笑笑,「五郎君可是嫌棄婢子磨得不好?」
「自然不是。」殷暖忙搖頭道,「吾是奇怪你怎麼就開始做事了?」
水奴道,「婢子听阿元說五郎君打算安排婢子在此伺候,所以自作主張前來熟悉一番,可是婢子冒犯了?」
殷暖還是搖頭,水奴越說越加背離自己的意思,「吾的意思是,你身上的傷還未痊愈,應該多加修養。」
「五郎君的關心婢子謝過。」水奴道,「只是之前那般折磨都沒什麼事,現在突然就嬌氣了不成?」
「可是你現在還是長身體的時候……」
「噗嗤!」饒是淡定如水奴也忍不住笑出聲來,「五郎君這樣說,會讓婢子忘記五郎君的年歲而有一種在聆听阿父教誨的感覺。」
殷暖臉色微紅,被水奴那雙晶晶亮的眸子看著更是有些不自在,猶自柔聲勸道︰
「雖然吾讓你以後留在這里,可是現在還是先養好身體為上。」
「五郎君放心吧!腿長在婢子身上,婢子有分寸的。」
殷暖無奈,不過還是執意讓水奴垂腿坐在坐榻邊上。
殷暖書寫完一頁,水奴接過打算晾在邊上,方看了兩眼便驚訝不已。
「五郎君的書法看來極好,瀟灑、放縱流動毫不拘束,倒有一番鳳飄鸞泊的輕盈姿態。」
阿元正好端了冰鎮的果子進來,聞言得意道︰「五郎君的書法最是好的,便是郎主也曾多次贊賞呢!」
殷暖訝異道︰「水奴也懂書法,那想來也是識字的?」
水奴點頭道:「家君曾任西賓,所以婢子跟著學得一些。」
殷暖不勝唏噓,想她家里能把她教養出如此氣質,家境必定是不弱的,無奈禍從天降身不由己。
水奴把書法方下,忽又訝異道,「這是魚子箋?」
殷暖再次驚訝,「水奴你連這個也知道?」
要知道,魚子箋質地光滑柔軟,比之其他的網紙或者布紙要珍貴許多,別說一般平民百姓,便是稍有資產的人家也很少使用。
水奴繼續編道︰「家君任西賓時頗有些名氣,所以也去過一些大家,雖然不如殷家一般,但是魚子箋也是能用上的,婢子跟著去時曾經有幸見過。」
殷暖不疑有他,忽然道︰「說來這種紙產自東陽,而這東陽郡名原是當今公主殿下的封號。也不知道現在公主殿下安好與否!」
水奴不放他突然提起這麼一句話,手下一緊差點扯壞手里的魚子箋。
阿元放下果盤,也好奇道︰「說來陛下提出的條件那麼優渥,怎麼還沒找到呢?怕不是……」
「阿元!」殷暖忙喝止道,「別胡亂說話。」
阿元也反應自己說的逾越了,忙低頭不再說話。
水奴放好魚子箋,一邊磨墨一邊低聲說道︰
「想來,公主殿下吉人天相,會沒事的吧?」
晚間殷暖正準備用飯時,有婢女進來稟報說是今日謝氏會在樹硯閣用膳。殷暖自是高興不已,忙又吩咐多準備兩個謝氏喜愛的菜肴。
過會兒,謝氏果然帶著兩個婢女來到樹硯閣。
「阿母。」殷暖迎上去道,「怎麼這會兒了?天色晚了也不容易看清路途。」
謝氏拉著他在坐榻上坐下,說道,「我听說你這屋子里多了個婢女,既然是貼身照顧你的生活起居的,自然要親自來看看才能放心。」
殷暖指著水奴對謝氏道︰「阿母,這是水奴,你之前在我院子里見過的。」
謝氏點頭,打量水奴片刻,方對她說道︰「听阿暖說你之前受了很重的傷,可好些了?」
水奴忙行禮道︰「已經無礙了,謝大娘關心。」
謝氏又道︰「阿暖說你是從建康流落至此?」
「是。」
謝氏想了想,忽然問道︰「你在臨川可有親人?」
水奴訝異抬頭,不知謝氏何意,為何會突然提起和建康毫不相干的臨川,頓了頓點頭道︰
「有的,婢子外祖父家便住在臨川。」
謝氏又道︰「那你可听說過臨川王家?」
水奴點頭。
謝氏急又問道︰「可曾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