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艘小船聚集在一起形成很壯觀的一片,眾人還未從水匪給的恐懼里走出來,就眼睜睜看著水匪翻騰慘叫在一片火海里漸漸遠去。心里的那根神經緊繃之下,都下意識的靠近策劃了這一切的殷暖。
殷暖年紀雖小,卻最是淡定從容,就算是面對眾人或多或少的崇拜依賴也只是淡定的垂著眼瞼,打量周圍情勢。
「五郎君,現在該做什麼?」
宋元衣的船離殷暖幾人的最近,臉色有些蒼白,其實她年歲和水奴差不多大,突然遭逢如此劫難,倒比另一艘船上依然渾身哆嗦的殷昕要鎮定淡然許多。
而和殷昕同船的殷蘿眼里卻閃著些許興奮,她心性殘忍,倒不覺得方才那片紅色的人間地獄有多嚇人,少了水匪的威脅,去了恐慌的心思立刻又活絡起來,此刻正有些意味深長的盯著殷暖,眼里晦暗不明。
調虎離山、請君入甕,還有那預測天氣變化的驚人能力,不過片刻之間,殷暖信手拈來。現在更是如領導者一般被周圍的人眾星捧月的圍著。殷蘿看著看著咬牙切齒,看來阿母之前還是太低估他了,這樣的人,若不盡早除去,遲早會是心月復大患。
只听殷暖對宋元衣道︰「剛下過暴雨,水流湍急,小船在蘆葦叢中倒還好些,在這樣的激流之中怕是不好繼續行進。」
他還未說完,殷蘿就道︰「難不成我們一直在這里等著?」
「也不盡然。」殷暖轉向宋元衣道︰「既然都是同一條航道,想來宋娘子家的船應該也快要到了,到時候僕等少不得借助貴船繼續前行。」
宋元衣道︰「這是應該的,不必客氣。」
眾人把小船劃出蘆葦蕩,果然,大約又等了半個時辰左右,前方便出現了宋家大船的蹤影,大船遠遠行來,而後在距離小船不遠處穩穩停下。船上的人驀然看見這麼多小船先是驚訝,待看見宋元衣時忽然驚呼起來,忙把眾人迎到船上。
上船之後又是一通驚慌馬亂,宋家的家僮自是顧著宋元衣,待知道前因後果之後更是嚇的跪地請罪,宋元衣也不是那等無理取鬧的,執意先安頓好殷昕殷暖等人方才進了自己屋子。
洗漱更衣熱湯熱飯一番壓驚暖身之後,才從水匪刀下逃生的眾人都不願獨自在屋子里呆著,不約而同又聚集到甲板上的亭子里。亭子四面打上紗簾,亭中有鋪著厚厚坐墊的坐榻,當中的憑幾上擺放著新出籠的糕點和熱茶。
此時已近黃昏,方才烏雲密布的天空此時只剩下一鞭殘照,遠山近水都染上一層溫馨的金黃,幾人圍榻而坐,都在感嘆方才那番驚心動魄的經歷和此時相比,好似做夢一般。
宋元衣以茶代酒,對殷暖謝道︰「本以為已經遭逢絕境,多虧五郎君大才才幸免于難,救命之恩,兒家沒齒難忘!」
殷暖回道︰「多虧貴船接納才能夠絕處逢生,該是僕感激才是。」
殷昕想說些什麼一時卻也插不進話,半響才開口道︰「此番也算是同生共死一回,交情自是非以往可比,宋娘子不必如此客氣。」
「是啊是啊,阿兄說得對。」殷蘿接過話茬,忽然話鋒一轉對殷暖道,「不過阿暖,今日真的要多謝你,先前我多有得罪之處,你大人大量還請原諒則個。」
別說是殷暖等人,便是殷昕也被殷蘿這急轉直下的態度嚇了一跳。
「都看我做什麼?」殷蘿不滿的嗔道,「我說的話有這麼難以置信嗎?我知道自己脾性不好,但至少還是恩怨分明的。宋阿姊,你說是不是?」
宋元衣回過神來,笑了笑,點頭道︰「阿蘿你能如此想自是極好的。」
殷蘿聞言方才滿意,回頭又盯著殷暖,殷暖依舊波瀾不驚的回道︰「四阿姊何必如此生分?況且吾並沒有做了什麼。」
殷蘿的語氣依舊親近︰「阿暖你果然虛懷若谷,從前都是我小人之心了。」說著轉向殷嬰的方向,似不經意的說道,「說起來,雖然一直知道阿嬰你在學習武藝,但從來不知道竟這般精通呢,今日那百步穿楊的箭術,實在讓我大開眼界。你說是吧,阿兄?」
殷昕點頭,他今日確實也被殷嬰露的那一手驚了一跳。小小年紀就能如此作為,若是年歲再大些,成就豈非驚人?
「阿暖你整日和阿嬰一起習武,想來也成就非凡吧?」
殷暖搖頭,「二阿兄有所不知,僕不擅武藝,阿嬰雖比我強些,但其實也就箭矢的準頭比較好而已,並非四阿姊說的那般精通。」
「這樣啊!」殷蘿好似松了口氣一般,嘆道,「那真是可惜了。」
殷嬰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好似幾人談論的話題和他無關一般,見殷暖離自己較遠,便把手邊的糕點推到他面前。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暗淡下來,今日種種總算將要成為。眾人散去,各自進了宋家安排的房間休息。
阿元去給殷暖準備熱水,因對宋家的船不是很熟悉,便讓水奴跟著一起去。
「水奴阿姊,你說五郎君不過略施小計而已,四娘子態度突然就如此親切是不是很奇怪?」
阿元見四周無人,便悄悄和水奴嘀咕。
水奴點頭︰「是很奇怪。」
「對呀對呀。」阿元得到贊同,頻頻點頭道,「一向心狠手辣小肚雞腸的人突然放下屠刀化身笑面佛實在讓我得慌。」
水奴被她的比喻逗得笑了一下,心里卻有些慎重起來。連阿元都能感受到殷蘿突然的刻意示好,若是真心的還好,只是依她一直以來的行事作風,實在不像是突然就會幡然醒悟的。
兩人還未回到殷暖所住的房間,遠遠的看見有人從殷暖房里出來,身影一轉就消失轉角處。
「那是?」繞死阿元自持眼力不錯,因著背對的緣故也看不清對方長相,不由有些驚訝的看向水奴。水奴也看向對方消失的方向,眼里有著驚訝一閃而過,見阿元看向自己,便說道︰
「想來是宋家派來伺候的婢女,被五郎君打發了吧!」
「這樣。」阿元點點頭,「宋娘子還挺周到的,似乎也是個不錯的主人。」
水奴並未答話,沉進思緒里,直到進了房門猶自有些懷疑的扭頭往外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