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幾次雷雨天氣之後,溫度忽然就降了下來,風冷得像是夾著冰雪似的,樹枝上的最後一片葉子飄飄搖搖的隨之旋轉著落下,抬眼看去處處一片蕭瑟的景象,冬天就要來了。
「五郎君。」穗映端著熱茶進來,見殷暖依舊是之前的動作不曾移動分毫,柔聲勸道,「天冷,再是擔憂,也先喝口熱茶再忙吧!」
殷暖伏在案桌上,一臉嚴肅的思考著什麼,聞言頭也不抬的回道︰
「阿姊,吾不渴,放那就好,天冷你也保重些。」
正打算繼續先前的思路,忽然來听見來人輕笑了一聲,殷暖抬頭,有些詫異的道︰「穗映?」
忽然反應,方才以為來人是水奴,下意識的回了一句。然而她現在平安與否自己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五郎君。」見殷暖眉頭深鎖,想起現在身陷囹圄的水奴,穗映忙斂了笑意,面上也帶了幾分悲傷,安慰道,「水奴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況且她不是那樣的人,六娘應該不會為難,五郎君不要急壞了身子。」
「僕知道了。」殷暖嘆了口氣,「穗映你且先下去吧。」
「是。」穗映躬身退出門外,想了想,又回頭道,「五郎君,雖然這里沒有外人,但是婢子身份低微,有些稱呼還是不要落人口實的好。婢子告退!」
「嗯。」
殷暖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垂下頭繼續盯著手里的魚子箋。元氏這次突如其來的針對,之前一點征兆也無,便是他想得頭痛也不知該從何查起。
一點點回想著自從水奴來到殷家的之後的事,凡是有疑點的地方,殷暖就記在魚子箋上,特別是和元氏有關的更是著重標注起來,然後細細回想元氏和水奴有交集的時候都是因為些什麼,可有水奴無意中得罪元氏的地方。
越想殷暖臉色便越加的凝重起來,他忽然,不管是他和水奴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是之後水奴為了容柳孤身一人前往柳長院時,基本上元氏和水奴見面時他的二阿兄殷照都在。
第一次的時候,因為水奴受容柳所托,手里拿著二阿兄的衣物,元氏竟生氣的把茶杯扔向水奴,雖然她真正的目標是自己,但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她是在對水奴生氣。還有後來容柳被罰的時候,二阿兄的理由是容柳尊卑不分,擅闖主人房內,做出偷听牆角的行徑。
他記得那時元氏也在,如果元氏不是在听說容柳被處罰特意看熱鬧的,是一開始就在,那容柳「偷听牆角」的對象就很有可能不只是二阿兄一個人。那麼,容柳到底是看見了什麼,又听見了什麼?才會讓二阿兄到非要打死她的地步?
殷暖手里的毛筆越握越緊,他記得就是從容柳過世之後,就听說元氏曾經來搜查過容碧的屋子,後來還有水奴的屋子她也去過。
容碧和水奴都是容柳身邊最親近之人,且都是和元氏沒有什麼交集的。那麼她要在這兩人這里尋找的物事很可能是和容柳有關,或者說,和容柳那日被杖斃的原因有關,並且就是同一件東西。而這件東西,元氏很可能還沒找到,所以才會使出栽贓嫁禍的行徑抓了水奴去親自拷問。
殷暖有些煩躁的起身在屋里走了兩圈,然後窗前停下,他雖然年紀小不諳風月,但並不代表不曾听聞過這些大家里的腌之事。可是這些就算知道又如何,沒有實質的證據最後都逃不開「誣陷」二字。
他忽然又想起一事,那日水奴去救容柳時,是孤身一人前去的。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他早就明白,水奴極其聰明,沒有足夠把握的事是不會輕易去嘗試的,就算那時她因為容柳受刑所以心急之下匆匆趕去,可是自己和阿嬰遇見她的時候明明見她一臉的鎮定,還有決絕。
殷暖心里忽然就莫名的疼痛悲傷起來,水奴她那時打算怎麼救出容柳,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麼,所以打算用自己做餌?如果自己有能力去保護別人,水奴那個時候是不是就會找自己尋求幫助,然後多多顧及自己一些?
「五郎君。」阿元忽然匆匆忙忙的沖了進來,來不及喘勻一口氣,就開口道,「婢子剛才到處去問過了,大家都說就是在我們前往建康之後的第三天,元六娘忽然帶著一堆人去搜查所有家僮的房間,在其他的屋子都是隨便翻一下就是,到了水奴阿姊住的屋子的時候,卻仔仔細細從里到外的翻看了一圈,直到找到那個金簪為止,好像事先就知道那里藏有東西似的,還有……呼……」
阿元停下來,喘了口氣。殷暖回過身,靜靜的听著她說。
「還有……」阿元繼續道,「一個叫做雲煙的婢女說,那些搜查的人進水奴阿姊的房間的時候,她的門是開著的,可是在去建康的路上,水奴阿姊明明和我說過她離開的時候有鎖上門的。」
「五郎君。」阿元說完,一臉期待的看著殷暖,「你看這些,能作為救水奴阿姊的證明嗎?雲煙說她能當做大家再說一遍的。」
「……抱歉,阿元!」殷暖頓了頓,苦笑道,「你說的這些證明不了什麼,就算我們相信不是阿姊,可是你詢問的這些都是司園的人,六娘肯定會說他們的說法都是我們事先串通好的,不能作為洗清阿姊嫌疑的證明。」
更何況,一個家僮說的話,誰又會去信呢?
「那……那怎麼辦?」阿元立刻就哭了,「私牢那麼可怕,五郎君,水奴阿姊她身體那麼弱,一定會受不了的?」
「阿元。」殷暖安撫她幾句,問道,「你和阿姊關系最好,記不記得她身上可帶有什麼不尋常的東西,是你沒有見過的?」
阿元努力的回想了一下,然後挫敗的搖搖頭。
「那阿姊可有跟你說過什麼不尋常的話語?」殷暖也不急躁,換了一種方式繼續問道,「或者說阿姊有和你提起過關于二阿兄和六娘的話嗎?」。
阿元又咬著嘴唇陷入了沉思,半響,眼楮忽然亮了起來,「有的。」
「什麼?」殷暖抬起頭,一臉緊張的看著她,「阿姊說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