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煙的幫助下,殷暖很快把水奴埋在大樹下的東西挖了出來。
雲煙見果然挖出東西,也松了口氣,至少證明自己不曾撒謊。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好奇的,很多事知道得越少越是安全,便躬身行禮之後退了下去。
被埋在土里的是一個被油紙仔細包裹著的有些舊的荷囊,殷暖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塊上好的天香絹巾帕。繡工極其精致也很是熟悉,因為容柳針繡極佳,故而司園里謝氏和殷暖所用的巾帕之類的繡品幾乎都出自她的手。用得多了,即便對這技藝不熟悉,也能確定這巾帕確實就是容柳的杰作。
比較不同的,是巾帕的斜對角還墜了兩顆珠子,那珠子雕刻得極其精致,一看便知非是凡品。
殷暖又研究一番巾帕上的圖案,總覺得這巾帕很是眼熟,不是因為容柳的針繡而熟悉,而是他似乎曾經見過這塊巾帕。
想起容柳,忽然反應,他確實是見過,容柳昏迷之際緊緊攥在手里的就是這東西,不過那時因為上面沾染了血跡,所以他才會一時沒有認出來。
這麼一想,事情便能和他先前的猜測聯系起來了,這塊巾帕一看便知價值不菲,斷不會是容柳自己自己的東西。
她彌留之際曾說過之所以會惹惱殷照,是因為受元氏所托前去送巾帕的緣故——那這應該就是這一塊了,而自從容柳離世之後,元氏就多次針對她身邊比較近的水奴和容碧。現在看來,元氏真正的目的應該也是為了這塊巾帕。
不過。元氏身為殷頌妾室,自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斷不會因為一塊巾帕就興師動眾大張旗鼓如此。而阿姊又絕不會是那等眼淺之輩,她如此費盡心力的藏起的這塊巾帕,上面一定有著什麼秘密是元氏忌諱著的。
巾帕上的繡花看不出什麼玄機,殷暖拿起上面的珠子正要細看,阿元忽然沖了進來,滿眼通紅,說話時都還一抽一抽的。
「五郎君,嗚嗚……還好你果然還在這里!」
「怎麼了?」殷暖驚訝的看著她,「可是阿姊出了什麼事?」
一見阿元這個模樣。他心里忽然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嗯嗯。」阿元連連點頭,想起水奴慘狀,心里又是一痛,「元六娘對水奴阿姊用了刑,婢子看見她渾身是血的躺在那里,好像快要死了一樣,嗚嗚……五郎君,你說水奴阿姊她會不會像容柳阿姊一樣死了啊?」
殷暖心里一痛,腦海里一片空白。只下意識的說道︰「阿元你別胡說,阿姊不會有事的。」
謝氏走到樹硯閣的時候,正好看見殷暖神色匆匆、滿臉焦急的從織房的方向走來,若非謝氏喚住。幾乎就要目不斜視的從她面前走。
「阿暖,你這是要到哪兒去?」
「阿母?」殷暖驚訝的回頭,匆匆行禮道。「兒心急之下失禮,請阿母見諒。」
「無妨。」謝氏何曾看見一向鎮定的殷暖有過這樣心急慌張的表情。有些驚訝的道,「我兒如此慌急。可是發生何事?又欲往何處去?」
殷暖道︰「兒正打算去見阿父?」
謝氏皺了皺眉,「你去見郎主做什麼?」
「阿母。」殷暖頓了頓,嗓音里帶了幾分哽咽,「兒探得元六娘對水奴用了大刑,她身體一向柔弱,怕是等不及了。」
謝氏聞言雖也有幾分擔憂,卻皺緊眉頭說道,「殷家家僮成百上千,水奴身份低微,郎主怕是不會理會,我兒何必去找不自在?」
殷暖兩手攥得死緊,忽然屈膝在謝氏面前跪下,低聲說道︰「阿母,兒果然還不夠有能力,連一個婢女也保護不了。即便兒想證明什麼,可是水奴現在生死未卜,兒實在不敢再耽擱下去,求阿母成全。」
他從一開始就錯了,怎麼能用水奴做賭?既然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有那個能力去救她出來,一開始就放低姿態懇求別人不就好了嗎?
平日年歲雖小,卻一向泰然自若的殷暖何曾如此以一個軟弱的姿態懇求過別人?謝氏長嘆口氣,說水奴是他的善緣,又何嘗不是他的劫?
「罷了,既然是你決定的,去就去吧,自己好自珍重,若是惹惱了郎主,為娘斷不會前去為你求情。」
「兒謝過阿母。」謝氏能如此松口已是很好的結果。
已是秋末冷風徹骨的天氣,天上甚至下起了絲絲涼雨。殷頌才剛服食過五石散,飲過溫酒之後,身著薄衣寬衫在院子里散步,幾個家僮撐著傘捧著涼食在後面亦步亦趨的跟著。
殷暖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幅幾乎有些反季節的景象。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實在不知五石散的魅力何在?就他所見不過是日積月累的損害身體而已,何以能風靡至此?
殷頌看見他,招呼道︰「五郎來了?」
「是。」殷暖疾走幾步上前問安,而後說道,「兒冒昧前來打擾阿父,原是有一個不情之請懇請阿父成全。」
「哦?」殷頌道,「何事讓你如此慎重?」
殷暖道︰「兒院子里的婢女水奴被誣偷盜六娘金簪,可是兒此行前往建康賀壽之時水奴也一同前往伺候,並無行竊時間,往阿父明鑒。」
殷頌許是剛服食過五石散的緣故,心情頗為愉悅,聞言也不惱,只是說道︰「不過一個婢女而已,何須你如此費神?你來此你阿母可曾知曉?」
殷暖點頭,「兒來之前已稟告給阿母。」
殷頌道︰「既如此,也罷,你且去和你六娘……」
他話還沒說完,院外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殷頌方才幾乎算得上有幾分親善的神情立刻嚴厲下來,厲聲問道︰
「何人在外喧囂?」
「郎主。」元氏從院門處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才走到殷頌近前就跪下,淒淒慘慘的哭道,「你要給妾身做主啊!」
「這又是怎麼回事?」
元氏抹了抹眼淚,哭得梨花帶雨,「妾身不過離開屋子片刻,不知哪個對妾身有什麼深仇大恨的,竟然一把火燒了妾身的院子。」
她趕去的時候,大火已經快要被撲滅,不過毀了幾間屋子而已,她住的院子面積頗大,屋舍眾多,便是燒了一兩件也不是不什麼大事。只是依她脾性,難得如此機會,又怎麼會放過不借題發揮一番?(未完待續……)
PS︰PS︰荷囊是荷包的另一種說法。
五石散為鐘乳石、紫石英、白石英、硫黃、赤石脂五種石藥構成,服此藥後,必須冷食、飲溫酒、散步等,如不散發,則須用藥發之,故而稱寒食散。許多長期服食者都因中毒而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