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婢 第一章  無情

作者 ︰ 壁蛇生

「可是你也承認自己現在還無能為力不是嗎?」。謝氏拉過殷暖的手,輕輕拍著安撫道,「阿暖,你放輕松些,雖然還沒醒來,但是蘇瘍醫至少已經肯定了,水奴會沒事的。」

「兒知道,多謝阿母。」殷暖頓了頓,又開口道,「阿母,你別生水奴的氣,她並不是故意要污蔑你的。那一塊巾帕,從一開始她就知道是元氏之物。因為容柳離世之前,迷糊之中曾提起過她給元六娘織巾帕一事,而那塊帕子,是她一直緊緊攥在手心里的,這個兒也可以證明的。」

說到這里,殷暖忽然沉默下來,他當時看見時,也只當是一塊尋常的巾帕未曾注意,卻不知水奴什麼時候把它留了下來,並用它來為阿母擋了此次劫難,甚至為此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我知道。」謝氏點頭,就算她一開始持有懷疑,後來看見元氏如此結局時,心里也就明白了。只是卻有些止不住的心驚,這個被阿暖無意中救起來的小娘子,那七竅玲瓏之心,實非常人可能比擬。

還好放心的是,不管是之前在前往建康的途中以命相救,還是這一次用她自己傷重換來元氏自作自受的結局,都能看得出來,水奴對自己,或者說對阿暖,是絕無異心的,畢竟誰都看得出來,元氏這一次從一開始針對的就是自己,若她計成,只怕幾日之後沉塘的那人便是自己了。

也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在殷暖如此反常的在意水奴甚至到廢寢忘食的時候。心里也惱怒不起來。

見殷暖聞言神色果然放松下來,謝氏心里更是嘆氣,可能殷暖自己還沒覺得,水奴對他的影響也太大了些,而這于他而言實在不是個好兆頭。

一樣昏暗的視野,一樣潮濕的稻草,私牢頂上的水珠從同一個地方掉下,便是連身上的傷都是一樣淒厲慘絕,這一幕,和水奴那個婢女當時所在何等相似?不一樣的。只是這個受傷的人已經變成自己而已。

元氏平躺在稻草上。和水奴當初一樣的動作,雙眼直直的看著頭頂的虛空,任由頭頂上的水珠一滴一滴的落進眼楮里。

果真是風水輪流轉,不過朝夕之間。傷痕累累的躺在這里的那個人就變成了自己。也不知這是真像殷暖之前說的那般是因果輪回。還是只不過因為自己強求之後,那個東西不屬于自己而已,而自己。並非錯了。

翌日巳時就是沉塘之時,元氏忍著全身的疼痛,第一次覺得迎接死亡也可以如此迫不及待。

遠處突然有腳步聲響起,兩只腳一個人,盡管很是輕微,在這寂靜的夜里,像是一步一步踏在心髒上走過。

「六娘?」殷照在私牢門外停下,手里提著一盞昏暗的燈籠,看著地上狼狽的元氏,不敢置信的道︰「他們打你了?」

私牢里只點著一盞昏暗的燭燈,雖然看不仔細,但是在他印象中一直風情萬種的元氏,若非無力,何曾會讓自己以如此狼狽的姿態倒在地上?

「二郎君以為……」元氏的聲音很平靜,只有些嘲諷的看著他,「像妾身這種不守婦道、敗壞門風的妾室,有資格擁有一個干干淨淨、輕松沉塘的待遇嗎?」。

「可是……」殷照有些難以啟齒,似是悲傷又似是遺憾,「不都已經判了你的死刑嗎,又何必、何必再施酷刑?」

「落井下石的人多的是。」元氏無所謂的道,「何況是一個已經被定了死刑,萬劫不復之人。」

殷照也有幾分傷感,沉默片刻,又問道︰「六娘,之前在堂上時,你到底是因為什麼……」

明明一開始怎麼看都是她站在主動的地位陷害別人,為何最後讓自己落到如此結局。

「沒有什麼,不過是著了別人的道而已。」

急功近利,被別人描述出來的那個拉謝氏入萬丈深淵的景象沖昏了頭腦,就這樣一步一步走進別人鋪好的路,直到萬劫不復。

其實現在想來,她都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執著的非要置謝氏于死地,歸根結底,不過嫉妒二字。越看她的端莊高雅就更存托出自己的卑微無德,就會生出想要徹底毀掉的想法。這種想法一天天積累起來,直到最後徹底變成了恨意。

「六娘怎能如此輕率?不僅沒能弄死謝氏母子,還差點……」他本來想說還差點連累了自己,不過見元氏如此狼狽的模樣,又換了一種悲傷一點的口吻,嘆道,「還讓自己如此下場,讓人心疼。」

「二郎君這是做什麼?」元氏好笑的看著他,「妾身不過是一個不顧廉恥妄想勾搭你的下賤之人,該遠離才是。若是這麼一副依依不舍、不合常理的表情給人看去,倒時候妾身再說什麼可都沒用了。」

「六娘。」殷照想了想,愧疚的道,「我知道你是在怪我,可是那種情況下,你都已經被確定了罪行,我……我又何必再……」

「再被連累是嗎?」。元氏替他接完後面的話,滿心的無力和酸苦,「二郎君你到底是長了一顆怎樣的心,逍遙快活的時候不是承諾得好好得嗎,怎麼事到臨頭就退縮成這樣了呢?」

殷照一咬牙,開口道︰「六娘都說了是那種時候說的話,此時何必再提?更何況,我現在被罰禁足,不還是來送你最後一程了嗎?」。

元氏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從來不曾見過的陌生人一般。

「滾!」她猛的坐起身來,不顧滿身的傷痛,抬手指著通往牢門的巷道,決絕的道,「我都要死了,你就能別再來我面前惡心我了嗎?」。

「六、六娘。」殷照詫異的看著她,而後一跺腳,生氣的道,「難得我可憐你,還偷模著前來看你,你卻如此態度,真是不知好歹。」

「哈哈哈。」元氏忽然大笑起來,「我是不知好歹,不僅不知好歹,還只知人面不識人心。」

這是怎樣一個諷刺的故事?她賠上一條性命,而他不過走了幾步在她臨死前來打個招呼,她卻成了不知好歹的那一個。

「殷照。」元氏直直的看著他,冷冷的開口道,「你真的以為,我那個時候不把你供出來,是因為對你情根深種不能自拔是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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