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窗戶的漏縫看出日暮西斜,她蜷縮在一堆木柴干草堆旁邊,小心警惕四周會不會忽然冒出一只老鼠。柴房漆黑狹窄,伸手不見五指,相對于剛剛被關進來時的恐慌,如今更多是無聊得發困。
奈何肚子不爭氣,一連串地抗議讓她安睡不了,想著一大清早只吃了一碗甜湯就熬到現在,不是顛簸行走,就是擔驚受怕,鐵打的身子都要經不住了。
忽然間,她有些後悔自己自作主張要當童養媳,本以為最多是阿諛奉承,便可以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結果好日子沒過上,只怕是到頭了。
想她從小到大都遵紀守法恪守本分,那麼多年沒混出個名堂就算了,居然還落得狗血的穿越劇。從鳥不拉屎的山村,到寄人籬下受人冷眼,好不容易以為能翻身當地主婆,結果過門第一天她失手就把弄死了。
這下子,就算顧家.+du.有再好的風度也不會放過她了,可她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為什麼好事沒攤上,壞事一連串。
想著想著,心中委屈一下子涌上來,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吧嗒掉個不停。
「老要見你。」
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了,她抬起朦朧淚眼,心想到底還是躲不過,最多是讓她陪葬,或許她能借此機會重新回到那個屬于她的世界。
這麼一想,心里頓時好受多了。
她擦干了淚水,跟著僕人一路走到顧老的屋子,明亮的燈光讓她有些睜不開眼,舉步磕到了門檻,一個趔趄讓她狼狽地摔了進去。
「雨燕,快把她扶起來。」一個溫和的聲音令她感到十分意外,抬頭看見顧老慈祥的模樣,一個春曉一般年紀的少女朝她走了。
咦?難道不是三堂會審,告她謀殺親夫嗎,怎麼氣氛有點不對勁。
顧老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慮,笑著朝她招了招手,興許是看著顧老和藹可親的樣子,讓她卸了心防,腳步竟然不由自主地走了。
「你叫什麼名字?」顧老拉著她的手,親切得好像自己的親孫女一樣。
這這、這不對啊,剛剛不是還哭暈,怎麼這會兒這麼個精神頭來和她聊家常,莫不是驚嚇過頭,變傻了吧?可顧連昭生死未卜,就算顧老嚇傻了,也不應該找她閑談,難道其中還有什麼門道。
「老問你話呢,傻愣著做什麼?」這時,她才早上去家里接她的其中一個婦人正滿臉微笑站在旁邊。「老,我想估計是被嚇著了。」
顧老點點頭,「換了誰都會被嚇到。」再打量她身上被血跡污染的衣裙,立刻皺起眉,「雨燕去找找也沒用過的新衣裳,給她梳洗一下。」
雨燕有些犯愁,家里沒有適齡的小姐,丫鬟們也早過了做四季衣裳的時間,這上哪找新衣裳。「要不老,我把我的……」雨燕還沒說完,立刻遭到一記眼光,嚇得她連忙閉嘴。
「不用新的也可以。」其實能換掉這身衣服她就知足了。
「怎麼可以,您可是顧家的少。」婦人滿臉笑容地瞄了顧老一眼,見她沒反駁,又道︰「老,要不我找找,我屋里應該有幾件新衣裳,先送來給少將就一下,改日再差人做幾套新的。」
她小心打量著幾人的表情,心里嘀咕著,怎麼又變成少,難不成顧連昭沒死?
「就听你的,快去快回,雨燕你去看看熱水燒好沒有,還有廚房,也讓他們手腳快點。」顧老剛剛吩咐完,顧就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正好和雨燕她們撞上。
「這丫頭是誰?」顧一進門就看到她,眼里不掩厭惡的神色。
婦人急忙應了一句︰「,這就是少啊。」
沒想到這一句沒討了顧的好,只見顧臉色一板,口氣不悅道︰「哪來的少,這門還沒進,玉農家的,你改口還真快!」
玉農媳婦被說得有些訕訕,雖然還沒正式行禮,可到底是迎進門的童養媳,迎了主子的心意,提早改口也是正常,哪里知道顧這麼不給面子。
「你們都去忙吧。」顧老也讓媳婦一番話說得不大高興,索性不搭理,反而轉臉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春、春花。」她低著頭,小心翼翼地開口,心里一肚子疑問。
余光瞥見顧臉色不娛,心想這個婆婆不好相處,不是幾句奉承話就能討好的,還不如眼前的祖母好伺候點。要是顧連昭能平安活下來,她未來的規劃得改變一下路線了。
「怎麼叫這勞什子的名字,跟個丫鬟似的。」顧很不客氣地說。
這句話可把她給激怒了,雖然她也嫌棄自己的名字,好歹也是她爹取的,眼前人虧得是她未來婆婆,要不然她不跳起來罵一頓都不解氣。可是想到本來就棘手的婆媳關系,她只得咬了咬唇,假裝沒听見。
「你說夠沒有!」顧老冷笑了一聲,「昭兒剛緩過氣,你做母親不在他身邊守著,跑我這里來找事。春花這名字招惹你了!」
顧連聲說不敢,她這般火氣自然不是春花招惹的。
安頓好顧老,又听說被個不知死活的丫頭撞到吐血,她都快被嚇暈,一群人又蜂擁了回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顧連昭這麼一吐,膿血和積痰都化出體外,呼吸變得順暢不說,臉上的青紫也散了不少。
隨後趕來的何大夫重新搭脈診斷,連連大呼奇跡,听完始末後豁然頓悟︰顧連昭雖是受了夜風,但心火積郁在先,寒氣入體在後。所有人都以為他受寒,拼命給他溫補,結果硬是把火氣逼上來,再加上顧病急亂投醫,請了好幾個大夫,各自都開放下藥。顧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讓人煎了盡數給顧連昭服下,結果寒氣還沒散,熱補又強壓下來。
這麼幾番折騰,病得迷迷糊糊的顧連昭連吃藥都是被人硬灌下去,更別提下床走動,體內寒熱交替,積作血痰。
要不是剛剛那一撞,估計顧連昭會被血痰給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