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桌上的鞋子，腦海里盤旋著于大娘的話，苒苒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娘子，這鞋子若不是您自己做的，那可要當心了。這圖樣在我們這里叫招郎圖，通常都是姑娘做給心上人的，就是想把對方的心捆住。雖說也沒什麼用處，可這里面也是有門道的，比如情投意合的，這雙線是並著繡在這里，好比並蒂蓮開。若是一廂情願的，這兩線是相交的。還有，這圖樣也就你們這些未出門的姑娘會花心思去做，成親後都不繡這圖樣。」
苒苒並不認為這些線纏來繞去能起什麼作用，但既然意圖這麼明顯，她就不得不多心。剛送走一個菁菁，她可不想這麼快又惹出一些煩心事。
雖然她私心想過這也許是其他人做的，可問遍了繡房所有人，幾乎沒人給顧連昭做過鞋子，明香也表示她從沒見過。
她極不情願承認這是妙靈<做的，只是當她回屋妙靈床上還放著沒來得及藏起來的荷包手帕護身符，圖案五一不是招郎圖，苒苒的心便沉了下來。
當妙靈回屋時，看到苒苒一言不發地坐在桌子旁，妙靈心里一咯 ，緊張地走請安。
「妙靈，這鞋子是你做的？」
「是。」妙靈小心翼翼抬起頭，瞄了鞋子一眼，不敢撒謊。
苒苒深呼吸一下，听到妙靈也跟著倒抽一口冷氣，她又問︰「你代替我做的？還是你自己想做而已。」盡管有些自欺欺人，這個時候她倒希望妙靈能對她撒謊。
可是妙靈緊張得直接把話抖出來，「以前都是菁菁給少爺做鞋子，我看菁菁嫁人了，怕少爺……」
「所以這是你自己想給少爺做鞋子。」苒苒嘆了一口氣，原來不是別人太復雜，只是她太天真。「你是故意做這圖案的，是不是？」
「娘子，我錯了。」妙靈一慌，急忙跪了下去。她以為自己做的夠隱蔽，顧連昭不會，苒苒更不會做的才對。
苒苒失望地嘆了口氣，「妙靈，我真的把你當成好朋友，當成姐妹看待，就算祖母說我太縱容你，我也沒放在心上。可是這次，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這麼些日子的相處，妙靈完全把苒苒當成主子看待，被她一番話說得心驚膽戰，緊張得說話都帶著哭腔。「娘子，對不起，我錯了，求您別生氣，我以後再不會給少爺做鞋子。」
苒苒一皺眉，目光如劍，直視妙靈驚慌的小臉，「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菁菁送出去嗎？不是我介意少爺喜歡她，是她自以為是，沒看清自己的身份，險些還毀了少爺。」本來她打算等妙靈認了錯，教訓一番便是，可听妙靈的口氣，她似乎並不明白自己錯在哪里。
善林媳婦說過家里有繡娘，所以不指望苒苒替顧連昭做衣服鞋襪，苒苒當然也樂意別人替她干活。只是做衣服歸做衣服，圖案可不能亂用，從沒見過誰給老人家做過早生貴子的繡樣，或者送屠夫獵戶喜鵲登科的荷包。
天底下那麼圖樣，哪怕繡著鴨子也好，偏偏繡什麼招郎圖，欺負她看不懂？
「我知道，在你心里，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你甘願做小的，可你問過我同意沒有，問過少爺同意沒有，問過老同意沒有。」
這分明就是典型的「我把你當朋友，你卻想上我男人。」一想到妙靈存有這種心思，苒苒就恨不得想把她也趕得遠遠的。可是轉念一想，這辦法治標不治本，關鍵還是得把顧連昭教育好。看來她不能再跟顧連昭鬧氣，當務之急還是要給他樹立正確是人生觀才行。
然而，妙靈並不知道苒苒的思緒已飄遠，哭喊道︰「娘子，我沒有這種想法，我只希望能一直伺候您和少爺就夠了。」
「我也希望你沒有這種想法，但是這雙鞋子是怎麼回事，這個荷包又是怎麼回事，還是這個護身符。別跟我說，你是為了我默默做這些東西打算以我的名義送給少爺？」
當苒苒把所有東西都抖落在她面前時，妙靈徹底傻眼了。
「把這些東西全燒了，這次我當做沒看見。」
不理會妙靈的表情，苒苒大步走出了屋子，剛出門沒幾步，就被一個人影神色匆匆地拉出院子外。
「等等，你要拉我去哪？」苒苒用力甩開書香的手，見他驚慌地跪地求饒，不耐煩地示意他起來，「你剛剛躲在我屋外多久了，少爺讓你來偷听的？」
早在她跟妙靈說話的時候就看到有人趴在窗外，苒苒還以為是顧連昭，所以才說了那麼多話，好讓他也听見。沒想到，趴窗外偷听的不是顧連昭，而是書香。
「娘子，求您跟我去一趟，少爺外頭被人堵住了。」書香急得滿頭大汗。
「誰這麼不怕死，敢惹他？」苒苒話一出口，忽然反應，「你是說少爺又溜出門了。」看到書香點頭，苒苒無奈拍額，「他一天不惹事會死啊，還有少爺在外闖禍，你應該去找老啊，你拉我出去做什麼，我又不會打架。」
「少爺說不能讓老知道，讓我回來找你求救。」書香幾乎要急哭了，「苒苒娘子，您還是跟我去看看吧。」
「他不會是耍我吧？」苒苒警覺了起來，狐疑地打量著書香，「你老實交代，到底是怎麼回事。」
書香只好硬著頭皮回答︰「少爺本來是想出去玩的，半路遇到了菁菁。菁菁說她被她男人打，少爺發了好大脾氣說要去算賬，可是菁菁拉著少爺不肯走。不知怎麼地，就有人吼著跑出來，少爺拉著菁菁就跑了，還讓我回來找您，說您一定會有辦法的。」
顧連昭雖然這麼說，可書香不明白苒苒一個小姑娘能幫什麼忙，關鍵這種事要是讓老知道了，少爺一定會挨打的。
「那就讓他挨打去好了。」苒苒氣得轉身就走。
虧她還以為他在外招惹了什麼惡棍，敢情這最大的惡棍就是他顧大少爺。敢帶著別人的媳婦跑路，別人不圍堵才怪，居然好意思讓人回來找她幫忙。
書香撲通一聲跪倒在苒苒面前，「苒苒娘子，我求您了。這回真不是少爺的錯，是菁菁自己跑來的，而且菁菁那樣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少爺實在沒法不去管。到底是在身邊伺候那麼多年的，要是讓人知道顧家出去的丫鬟被人這麼對待，顧家的面子也不保。」
「既然這樣，那就更應該找老，菁菁好歹是從顧家嫁出去，劉木匠是多大的膽，才敢跟顧家作對。」就算她再討厭菁菁，听說被家暴了，苒苒還是氣得不輕。
「可是……」書香不認為顧家會為一個丫鬟出面，但顧家一旦出面，就免不了要被人以為顧家少爺和外嫁的丫鬟有什麼理不清的事。
苒苒也是想到這一點，只好轉了態度，「你先等一下，我去找個人。」
既然不能讓顧老知道，為今之計，只有南山才能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