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過後,苒苒一連做了幾場噩夢,不是夢見自己上山迷路,就是夢見坑底躺的是自己。她想掙扎想嘶喊,卻都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黃土埋葬。她把夢告訴沈嘉,沈嘉說她只是勞累過度。
苒苒苦笑,也不知說什麼好,由于風水已破,聞風而來的人也都各自散,不到一天已經走了七八成,只有少數不死心地還想再去看看。
由于南山總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苒苒忍著沒跑去給顧老磕頭,心里始終覺得是顧老生她的氣,才會讓她這麼噩夢連連。
好不容易等過了頭七,苒苒自己就病倒了,幾乎把眾人給嚇壞了。
「娘子,沈姑娘讓我把這個交給您。」雀兒拿著一張紙進來。
苒苒忙伸手去接,借故逃開妙靈的藥水,結果她打開一看,一口氣沖上喉嚨,咳了她半天喘不過氣。
「娘子您小心點成不成,沈姑娘寫什麼讓您這麼激動,悠著點。雀兒,趕緊倒杯水來。」妙靈一副老媽子模樣教訓著苒苒,順道使喚著雀兒。
苒苒顧不上喝水,捉住雀兒的手,緊張地問︰「她人呢?」
雀兒受了驚嚇,一臉無辜道︰「她拿給我然後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
「阿福!阿財!咳咳……快、咳咳!快去追……」苒苒沙啞地大喊一聲,話沒說完又咳得滿臉漲紅,氣得妙靈想罵人。
「您到底怎麼了。上面寫什麼了嗎?」。妙靈奪過苒苒手里的紙,上面歪歪斜斜寫著兩行字。雖說她不識字,可怎麼也不像是苒苒平日寫的。一個個就跟畫圖似的。
南山沖了進來,看到苒苒掙扎下床,被妙靈死死攔著,他上前扶住她,「他們去找馬車了,怎麼回事?」看到苒苒一個勁咳得厲害,根本說不上話。只好望向妙靈。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雀兒拿著這個進來,說是沈姑娘給的。然後娘子就咳成這樣了。」妙靈把紙遞給南山,手伸到一半,就被苒苒奪了。
「南山,快去追沈嘉。她跑了。」苒苒緊張地抓住南山的衣服。可憐兮兮的懇求道,「她應該跑不遠,你趕緊去看看。」
南山愣了一下,看著苒苒一臉哀求,立刻點頭,轉身跑了出去。
這時,苒苒才在妙靈的攙扶下,回到床上。
妙靈無奈地看著眼神空洞的苒苒。絞了個濕巾,替她擦掉額頭的汗水。嘴里嘮叨︰「您也真是的,沈姑娘能去哪里,最多就回她娘家,不也是幾日後就回來,您至于急成這樣嗎?」。
「她不會回來了。」苒苒疲憊地閉上眼,沒想到沈嘉會在這個時候拋下她。
「啊?那她去哪?」妙靈慢半拍才反應。
「不知道,她讓我不要等。」上面的字只有沈嘉和她知道,因為不會用毛筆,掰樹枝沾泥巴寫字大概也只沈嘉做得出來。
「那她能去哪里,身上又沒錢,不會是遇到壞人了吧。」如今村里還有不少外地人,莫不是有人見色起意,把她拐跑了吧。「那、那我去叫人幫忙去找。」
等妙靈跑出去叫人,沈嘉早就不知人影了,妙靈懊惱地求苒苒原諒,若不是她的漫不經心,也不至于讓人跑遠了。
最後反倒是苒苒安慰她,「罷了,她都多大了,讓她去吧。」
「要不我去山霞村找找,說不定她只是回娘家了。」阿福提出建議。
「不用了,她不可能會的。」沈嘉又不是方氏,對那個娘家沒什麼感情,況且若她想,不至于用這種不告而別的方式。
「那會不會被人綁架了?」妙靈緊張地握緊拳頭,自己嚇出一身汗。
「村里又沒人認識她,無端端綁架她做什麼?」阿財搖頭否定了妙靈的結論。
「你們都別擔心了,既然她能留信,至少說明她是安全的,而且是自己想離開的。」南山一句話安了眾人心,他扭頭望向苒苒,「你不妨想想,沈姑娘之前有沒有跟你暗示過什麼,比如她想去哪里,有什麼事得做。」
苒苒忖思了好久,然後搖搖頭。雖然她跟沈嘉沒有彼此深究過身世問題,但她很確定,除了她,沈嘉並沒有更要好的朋友了。
當初彼此知道對方身份後,還放下豪言說要一起闖天下,結果卻在這個時候自己先走,最初的擔心被憤怒代替,苒苒恨不得立馬抓她回來痛罵一頓。
打量苒苒臉色的變化,南山溫柔道︰「想不出就別想了,沈姑娘匆匆留了書信,連行李都沒帶,想來是有更重要的事。」
「她能有什麼重要的事,說好等我及笄一起走,難道帶上我還能拖她後腿不成。」苒苒委屈地扁下嘴,她也不願意待在這個小身體里,連出個門都要被人盤問。
特麼到底誰規定未滿十五歲的孩子不能獨自離開所在城鎮,否則當逃奴收押。
她們還討論過不少假設,扮成姐妹的話,以沈嘉的年紀有些不實際,扮成主僕,兩人都不樂意。以兩人的年齡差,最好的結果就是扮成母女,當時沈嘉還為此跳腳了許久,一口咬定自己只有二十五。
苒苒覺得吃虧的是自己,帶著女兒去投奔親戚是多麼正當的理由,反正沈嘉又不急著找人嫁,自己卻要矮了一輩。
忽然,苒苒腦子里一道靈光閃過,望向阿福︰「給周寅他們的信送去了嗎?他們有回嗎?」。
阿福驚起,搖頭道︰「已經送了,但不知他們何時才。」他眼珠子動了動,「娘子是覺得沈姑娘找周寅去了?」
苒苒挑起眼皮,輕嘆道︰「除了周寅,還有誰會讓她這麼主動的。」說完,苒苒急忙閉上嘴,抬頭果然看到阿福臉上的尷尬之色。
「沈姑娘和周怎麼了?」南山不明所以。
「好像是私定終身了。」妙靈插了一口,立刻把阿財捂著嘴,拖離了現場。
「如果沈姑娘真是去找周寅,那倒還好,至少周寅能保護她。」阿福扯開嘴角,露出個笑臉,表示自己已經不在意。
苒苒白了他一眼,「要真是去找周寅,那他們兩個都死定了。」顧老的白事剛過頭七,照理說,周寅即便趕不回來奔喪,也得露個臉。可現在人影都沒看見,反倒拐多一個人跑了。
她抖開沈嘉留下來的信,上面的泥巴已經結硬掉落,只有淡淡的痕跡︰「我先替你去看看這個世界,有機會再回來看你,勿尋勿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