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四周靜寂,聚萍院一燈如豆。
幾個人影躲躲閃閃穿過黑夜,直奔府里的這座偏西的三進院子而去。月正當空,清冷的月亮一瀉而下,灰白一片,朦朧地映照出這些人身上的的烏黑的大斗蓬,還有被斗蓬覆在里面滴溜溜亂轉的眼楮。
「各位快請進來。」隨著清菊特意壓低的聲音響起,屋里瞬時亮堂起來。這幾個身著黑色大斗蓬的人似乎輕輕吁了口氣,相繼把身上的斗蓬月兌了下來,放在屋外的置衣架上。
幾個人站在屋門的簾子前,清菊正要打起簾子,就听得其中一個問道︰「清菊姑娘,你家身子沒什麼大礙吧?」
清菊眼神一黯,垂下眼簾,答道︰「各位請放心,只是因為地滑,不小心磕傷額頭,已讓大夫看過了,上了藥,也沒有什麼大礙。」心里終究一嘆,想必大與大發生爭執一事,.+du.已經有風聲傳了出去。
「那就好,那就好。」這人輕聲道,不知是擔心還是幸災樂禍,暗夜里清菊看不清她的臉。
清菊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畢竟鬧出這種事情來,對于顧府來說,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她打起簾子,道︰「各位還是快請進去吧,等各位都等了一晚上了。」
這幾位于是不再說話,由清菊引領著入了內室。
內室臨窗垂掛著青蟬翼的紗幔,擺著一盆翡翠萬年青石料盆景,相得益彰。再往前,供著一座觀音像,一身白衣,立于蓮花之上,一手托著淨瓶,一手揚著柳枝,面上盡是慈悲。而榻上水藍色竹席上,大戴著抹額,遮住額角的傷,正閉著眼楮,手中輕輕轉動著佛珠,臉上的神色也仿如對面的觀音像一般悲慈。
清菊輕輕移步上前,小聲叫道︰「,
陳府的張媽媽,路府唐媽媽來了。」
大緩緩地睜開眼楮,道︰「讓她們都進來吧。」
清菊領著她們走了進來,安置她們坐了下來,然後再奉上茶來。
陳府的張媽媽是個急性子,這剛一落坐,就忍不住道︰「大,這事你看接下來該怎麼走?我們可是心急如焚。這兩天我們府里的老太太不知從哪里听得一些傳聞,把我們叫去訓了一頓,如今連老爺也對我們不那麼待見了。顧大,你可得快點,干脆利落把這事辦了,也省得我們整天提心吊膽的,大家的日子也好過一些。」
大幽幽嘆息一聲︰「我何嘗不想?如今我的處境也如你家一般,老太太去了一趟小姑山,似乎知道了一些事情,我也說不準,如今是好好的計劃就弄成這個樣子,只能暫時擱置了。」
一听到大說擱置,張媽媽的臉就黑了下來,冷笑道︰「這是有意推月兌不成?先前可不是這樣應允我們的。的原話,奴婢沒有記錯的話,是向我們有過擔保的,一定會替我們完成此事。怎麼,如今出而反爾,不記得此事了?」
大臉上一陣難堪,一旁的蔡媽媽嘿嘿干笑了兩聲道︰「張媽媽說的哪里話,大答應過的事情,怎麼會反悔呢?只不過現在的情勢多變,需從長計議才行。」
「從長計議?」張媽媽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我們可說了,一日讓三丫頭那小賤人在她面前晃悠,她就頭痛得厲害,恨不得拔了這個眼中釘,你們倒是說說,還要讓我們等到什麼時候!」
一旁路府的唐媽媽也附和道︰「是啊,大,說實在的,這件事情可不能再這樣拖延下去了。要是被我們府里那個嫡長子入了秋闈,從此平步青雲,我們還有什麼盼頭!顧大您還是快點拿主意吧。」
大嫌惡地看了唐媽媽一眼,咬著牙後槽沒有說話。要不是這個路家跟自己府里頭那個野丫頭有這麼一門親事牽絆著,她才懶得跟這個路家扯上一絲一毫的關系!
為了自己應允了別人的事情,她不得不替趙家那個外室出主意,讓她把正室趕到小姑山去;不得不與路家的繼室套近乎,讓她們應了退掉與顧府的親事;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與這些不入流的人家踫面!一想到這,她就覺得心里面特別委屈。
蔡媽媽一看大的臉色不對,怕大按捺不住,發起怒來,不好收場,忙陪著笑臉道︰「你們幾個別急,我家應允你們的事情,總會辦到的。現在……現在不正在想辦法嗎?」。
還未等大說話,張媽媽突地冷笑一聲,斜睨著大道︰「可別又要推搪我們才好,子來的時候,可是特意讓我提醒一下大,可別忘了當年你們府上大小姐的婚事是誰牽的線,至于其中的彎彎道,就不用我再點破了吧?」
大的眼神猛然一滯,手心滲出冷汗。當年自家老爺與自家哥哥的丑事,路家在其中幫了很大的忙。要是翻臉捅出來,後果不堪設想。于是忙陪笑道︰「張媽媽,別著急,我不是正在想著辦法嗎?這兩天岑貴妃使人讓我到宮里陪她敘敘話,我這兩天身體不適,就擱下了。既是如此,我就入宮去,跟岑貴妃討個主意。」
大有一個外甥女入了宮,就是岑貴妃,目前眷寵正盛。于是張媽媽這才抿抿嘴,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來。
那些人一走,大再也按捺不住,把茶幾上的茶盞全拂到地上,恨聲道︰「真是氣死我了,現在不光是府里的欺負我,連府外的也直直找上門來了。」
蔡媽媽嚇了一大跳,這巨響在深夜尤其明顯,她忙讓人進來收拾,一邊安慰道︰「請息怒,千萬保重身子,今晚如何也不能胡思亂想,養好精神好去看貴妃娘娘。可是記得,這位貴妃娘娘未入宮的時候可是與的感情最好的,待她也像親生女兒一般。別看貴妃娘娘的年紀不大,但腦瓜子可是靈得很,大以前不是常向她討教嗎?這回入宮,把這事跟貴妃娘娘說,貴妃娘娘準能給帶來個好主意。」
听到蔡媽媽提及自己最寵愛的貴娘妃娘娘,大的臉色稍霽,想了想,這才歡喜起來,點頭道︰「好,蔡媽媽,讓清菊進來伺候我歇下,我要好好睡一覺,見到貴妃娘娘,希望能拿到一個好的主意。」
伺候大睡下,蔡媽媽正要退出去,就听到大問了一句︰「柳韻院里殷搜到什麼了嗎?」。
蔡媽媽看了大一眼,垂首道︰「什麼也沒搜到。」
「這倒有些奇怪。」大蹙眉,「二房那個死去了的主可是極聰明的,把全部家當寄存在老太太那里,都不肯讓我和二房指染一分,怎麼對于自家女兒的親事就那麼隨便,指了親就全忘了,這真真奇怪!」
蔡媽媽湊前道︰「難道懷疑三房的那個野丫頭與路家來往來?」她想了想,搖頭道,「今日奴婢帶了十幾個人,把柳韻院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見找到三房與路家有聯系的只字片語。而且我認真看過五丫頭的神情,不是裝的,確實是不知道有這門親事。」
大蹙眉︰「這更奇怪了,訂了門親事卻不顧不管,不像是三房那位的作派。況且,我听路家那位繼室說,雖然她在吃穿用度上極力苛刻那個嫡長子,但是人家依然衣著光鮮亮麗,尋朋會友不會囊中羞澀,而他的生母僅僅留下幾畝薄田,勉強夠養活莊上的那些人,哪里還有多余的銀子給他充門面!」
蔡媽媽心中一動︰「難道懷疑三房還有偷偷藏匿下來的田產?」
大臉色一冷︰「三房那邊你給我盯緊點,我看那個野丫頭一雙眼楮滴溜溜地轉,指不定跟她死了的娘一樣,是個不好對付的。」
蔡媽媽忙點頭應了,這才服伺大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