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麼兩眼相望,含情脈脈,也抵不過時光的飛逝。轉眼功夫,晌午時間就了。顧芝容在懸濟寺為母守孝三年,很清楚這里的規律,過了晌午,午休的弟子會回殿做功課,而前來進香的人也會多起來。這個後山,就不會像現在這般寧靜了。
「阿庭,你該了。」顧芝容提醒道。
路方庭怔了一下,然後明白了顧芝容的意思。他似有些不舍,問道︰「那我們下次在哪里見面?」
顧芝容含笑道︰「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阿庭,你忘了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嗎?」。
路方庭先是一愣,然後想到什麼,臉不由一紅,微咳了一聲道︰「是啊,真是讓人笑話,我怎麼就忘了八月的秋闈了呢?」
顧芝容心想,可能是那些滿月復經緯、非常有自信的人才會有路大這般不在乎吧?若換作<一般的學子,對于如此重大的秋闈考試一定會相當緊張的吧。就像自己高考那會,恨不得把整個人埋進書海里,至于其他什麼事情,統統靠邊站,對于路大如此淡定的應對考試,她覺得很是羨慕。
她想,這是好事,看起來路大真的是才華過人,根本就沒有把這個秋闈放在眼里。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這個路大絕不會是一個死讀書的書呆子。
她替自己感到慶幸,如果對方是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書呆子的話,那她真的要頭痛了。
「阿庭,你說,這後山上,能種活像青龍臥墨池之類的牡丹名種嗎?還有,這山下的澗水里,會產龍涎香嗎?」。顧芝容凝望著山下,忽地問道。
路方庭一愕,他不明白顧芝容在說什麼,就純當作一個笑話來听︰「你說得有趣得緊,這荒山野溪的,哪里有這些名貴的東西?至于青龍臥墨池,如果阿容有興致在這里種植,我可以差人尋幾株來,給你在懸濟寺後殿的廂房前種上,如此一來,你就可以日日觀賞解悶了。而至于龍涎香,我就沒辦法了。」
顧芝容明了,笑笑道︰「我只是一時之間突發奇想,你可不要介意。再說這個懸濟寺,我不過偶爾小住幾日,替亡母守守孝,又不是長住,哪里需得在廂房門前種那些牡丹名種呢?再說,這些牡丹名種嬌氣得很,我沒有經驗,還得請人打理,多費錢不是?」
路方庭望著顧芝容,目光帶著痛惜︰「阿容,如果你喜歡的話,我讓人尋來。不管你喜歡什麼,我都會盡自己的能力給你的,你不用委屈自己。」
「我沒有委屈自己啊。」顧芝容有些莫名其妙。以她供路大月月五百兩銀子開銷的財力,別說是「青龍臥墨池」這樣的牡丹花,即便是用黃金打造成一朵朵黃金牡花,種在自家院子里,她也一樣可以做得到。只是,路大真的誤會了,她這樣說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她再望了一眼山下,鼻端處悠悠隨風飄送的氣味越來越濃,沒有時間了。
「采青。」顧芝容轉身喚道。
采青馬上走了,那名喚作元培的小廝也一並跟了。
顧芝容道︰「你領著顧從那條岔道上走吧。」說完臉頰微側,看了旁邊那條被半人高的雜草遮掩住,幾乎看不出是條小道的方向。
采青跟隨顧芝容在懸濟里也住了三年,對于這周邊一帶熟悉著即便是蒙著眼楮也能夠走回來。她听了自家小姐的吩咐,馬上就明白了顧芝容的意思,明了的點了一下頭,然後轉身對路大道︰「路請隨我來吧。」
元培不明所以,看著那半人高的濃密野草,擰緊眉頭︰「喂我說,這有路麼?」
采青也不多話,伸手捋開野草,登時露出一條清晰的小道來。元培剛要驚嘆,被采青一把拽住︰「還磨蹭什麼,快走吧。」
看著路大等人隱沒在草叢中,顧芝容看了一下山風吹過野草傾倒的方向,算了一下時間,微微一笑,轉身抄近道回到了懸濟寺後院。
此時的後山,還是沒有一個人影,寂靜得猶如沒有人煙的曠野。
約模過了一刻鐘,東側的山腳下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看起來是朝著山上行來,隱隱約約可以看出是兩個身影。
「我說顧四姑娘,你帶本太子來這里做甚麼?本太子可是忙得很,還有很多正經事情要辦。」在半山腰處,太子終于不耐煩了,頓住腳步,劍眉緊擰,頗為厭惡地看著行在面前帶路的顧四小姐顧元沁。
他今日出宮,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不曾想在懸濟寺門口居然遇到顧家四小姐。後者一見他,兩眼放光,說什麼也要帶他去看一出好戲,還說什麼事關太子顏面尊嚴,茲事體大,要求他不要讓侍衛跟來。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事情能夠傷了他太子顏面,讓他這個太子面上過不去的,一時好奇就跟來了。不曾想,居然是來爬山!他便不耐煩起來,如果爬山,這盛京城郊四處高山,用得著來懸濟寺後這麼低矮的後山麼?
眼看就可以大功告成,顧四小姐舍不得放棄這個機會,忙道︰「太子爺您先不要著急,再上一點點就到了,絕對會讓你大吃一驚的。」
終于上到山上,顧四小姐繞著亭子四處張望「人呢?」
「什麼人?」太子沒好氣道,「姑娘是要找人是吧,用得著勞動我這個太子幫你找嗎?」。說著干脆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沉桂!」顧四小姐也急了,再也顧不得淑女斯文,對著周邊一片的草叢大聲叫喚起來。
叫了好幾聲之後,草叢里終于有了反應,一個頂著枯葉的腦袋伸了出來。似乎沒有睡醒,沉桂揉揉眼楮,有些茫然地望著顧四小姐︰「小姐,你怎麼在這里?」
「死丫頭,不是你讓紫煙前來回稟我,你在後山的亭子附近嗎?這會子怎麼全忘了?」顧四小姐氣極,一拎耳朵把沉桂拎出來,疼得沉桂一個勁地叫喚︰「小姐,你輕點,輕點。」
「我要你看著的人呢?」四小姐見四周空空如也,簡直要急死了。
「小姐你在說什麼呀,什麼人不人的,小姐要找什麼人?」沉桂一副茫然的樣子。
四小姐簡直快氣炸了︰「我要你們跟蹤那個小五,你把她跟到哪里去了?」
沉桂似乎患了失憶癥,雙眼空洞︰「四小姐,你到底在說什麼呀,五小姐不是在懸濟寺里誦經為三祈福嗎,怎麼會到這後山來呢?」
四小姐死死地盯著沉桂,簡直不能相信這些話是自自己身邊最貼身的丫頭沉桂口中說出來的。
太子沉了臉︰「顧姑娘,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戲弄本太子!」說罷,不理會顧四小姐,拂袖而去。
顧四小姐呆立當場,她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回頭再看沉桂,後者仍然是一副茫然的模樣。她的心頭突然涌出一種怪異的感覺。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