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枯燥行程里,明月木瑾等人,顧芝容似乎尋到了新的樂趣。她喜歡坐在二層樓閣的船屋里,打開窗子,去著腮去看外面的江景。不僅如此,她還喜歡扔些東西下來,比如前天她扔了個茶墊子,昨天她扔了個茶盞下來,今天她居然把偌大的一個梅瓶給推了下來。
而且,她扔東西的時候,時間拿捏得極其準確無誤,無一例外都是在前兩天她在甲板上遇到的那個舵手經過的時候。第一次,那個舵手不曾防備,沒有避讓;第二次,那個舵手躲開了;第三次,那個舵手居然伸手就接住了那個梅瓶。仰頭看上去,見顧芝容一臉捉狹的笑容,贊道︰「好身手!」
那個舵手的臉上有明顯的怒意,暗恨自己的大意與沉不住氣,竟然被這個小姑娘看出破綻來。但是,現在這局勢,已是騎虎難下,唯有裝瘋賣傻了。于是,他什麼也沒說,一聲不響地走——掉了。
夜里,大船靠岸,待船上的人入睡,值守的人也都昏昏欲睡的時候,那個舵手悄無聲息地潛了出來,躍到岸上,穿過楊柳林,行至一處低矮的紅泥磚瓦房前,朝四周看了一下,然後自院子躍了進去。
屋里,殘燭如豆,一人坐于燈下,看著門外,昏黃的燈光把他的魁梧身形的影子拉得老長,他顯然是在等人。
听到外面傳來的細碎聲響,他猛然站了起來。壓低聲音道︰「是林平嗎?」。
門口處,那個舵手的身影顯現出來,他抱拳行禮︰「秦大哥。我來了。」
「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秦路也不多話,開門見門就問道。
被叫做「林平」的人道︰「秦大哥,這兩天我觀察過了,那條大船加上我不過五人,他們都是老實本份的船夫船娘,在江上討生活,水性倒是不錯。武功卻是不濟的。顧五小姐住在二層船屋里,身邊是幾個不會武功的丫環,至于隨身保護的鏢師」
林平想了一下。接著說道︰「至于秦大哥說的顧五小姐身邊帶著鏢師,我檢查了一下,大船上是沒有的。不過這幾日我這大船的後面總跟著一條稍小的船,大船去哪兒。小船也去哪兒。我看那些鏢師多半在那條小船上。」
秦路的臉上有焦急的神色︰「少主接了顧五小姐的邀約,預計最遲後天傍晚也該到了,我們得趕快動手才行。」
「今晚嗎?」。林平問道。
秦路搖頭︰「不行,今晚不行。現在我們還未進入江州地界,只要一進入江州地界我們馬上動手。」
林平點點頭,他是本地人,當然知道這一帶的規矩。只要進入江州,一切都好辦了。因為江州是「三不管」地帶。匪道橫行,朝廷管不了。當地不敢管,即便是邊塞駐軍不遠,但是駐軍是有規定的,沒有上一級的命令是不可以發兵的。所以,邊塞駐軍也不管。
由于各方都不管,江州一片亂象。當地老百姓天未黑,就早早關門閉戶,更不用說夜晚在路上行走了。所以一到夜里,江州猶如一座死城一般,毫無生機。更有甚者,那些買凶殺人者更是指定要把殺的人帶到江州再殺,以逃月兌罪責。
所以,秦路認為,江州是動手的好地方。
林平忽然想起方才的話,疑惑地問道︰「秦路,為何要趕在少主到來之前動手?這個指令不是少主下的麼?」
秦路冷峻道︰「這個你別管,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照做便是。」
林平點點頭。他當然知道,在寶鑒堂里,秦路可是緊跟少主身邊的人,也是少主最信任的人,所以,他要做的事情,基本就是少主的意思。因此,他猜測他的秦大哥如此焦急的原因,想必是要趕在少主到來之前完成任務,然後向少主匯報。
少主做事,從來都是凌厲果決。而少主要那人死,那人就絕對不會看到第二天升起的太陽。
只是,他有一絲疑惑︰少主為何要殺一個弱質縴縴的閨閣小姐呢,難道那位顧五小姐得罪了少主?
「原來船上的那個人,你把他怎麼樣了?」秦路問道。
林平道︰「秦大哥請放心,那人我把他拖到水里,弄昏之後,縛了手腳,放到一處隱秘的地方,讓人看住他,死不了。」
秦路點點頭,他此行專程為那位顧五小姐而來,絕不累及其他無辜的人。
兩人又細細商議了一番,對于兩天後抵達江州要采取的行動推演了一遍,林平才悄悄隱身而去,而屋里的燭光也隨之熄滅了。
清晨的江風徐徐,帶著微微的冰冷,越接近江州,這氣候愈發變得冷了。顧芝容坐著二層船屋的窗台邊上,饒有興趣地看著下面。自從被她扔下三次東西之後,那個舵手似乎很是怕她,不敢自她的窗下經過,但是卻沒有絲毫要離去的意思,看起來好像跟她耗上了。
她也不介意,這一路上實在太過于無聊,若是能尋到一絲小樂趣,她也是很開心的。
此次江州之行,在遠寧侯府的人看來,她是去散心的。在明月等人看來,她是去與寶鑒堂交接貨物的。在給路大的信中,她說她是去探望遠房舅老爺的。而對于她自己來說,跑到這麼遠的江州來,她有自己更隱秘的目的。
她故意讓紅姐暴露行蹤,讓壽王府那位張師爺推斷出自己與陳大將軍賀氏之死有密切的聯系,然後,書信很快就會遞到邊關,陳大將軍馬上就會有所行動。
替七小姐報仇,讓賀氏償命,並不是她的最終目的。重創陳大將軍才是她的最終目標。
陳大將軍是大的胞兄,這個人太厲害了,位高權重。但是他有一個毛病,喜歡獨斷專行,甚至擅自調動軍隊。所以,只要她能拿住他的一個把柄,就夠了。
還有,她花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設計出來,並裝備在貨船上的那些東西,可不都是用作擺設的。
她相信,到時候的場面一定很精彩。
她回到屋里,看了一會書,見明月端茶進來,便問道︰「上一回寶鑒堂那位少主,不是應允了要來江州的嗎,大概什麼時候到?」
她不相信他不來,畢竟那批貨對他而言,十分的重要。
明月想起前兩天停靠時接到的那封信,于是道︰「小姐可是等著急了?那位少主說了,說如果小姐覺得悶的話,不妨暫且先在江州四處走走,寶鑒堂的名號在江州還是挺管用的,一般的盜匪不敢打寶鑒堂的主意。他在信中說,他後天就能到。」
顧芝容點點頭,也好,既然打著寶鑒堂的旗號在江州行走很安全,那她就順道去看看那位遠房表舅吧,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托付那位遠房表舅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