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芝容想了想,忽地問道︰「少主,你與桐大將軍那麼熟,想必一定是經常來往于軍隊之間吧。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一下,像在紀城,平日里軍隊里的士兵們除了日常操練之外,還做什麼?」
少主微微擰眉︰「除了操練之外,再無其他了吧?」
像這幾年,桐家軍日益受到排擠,軍心離散,再加上這幾年軍士們身體狀況日下,經常生病不斷,只怕是拉出個隊伍來,也是零零散散沒幾個人吧,所以這平日的操練想必也省了。
顧芝容沉吟︰「紀城這里雖說是邊關,但是對面並沒有什麼強勁的外族崛起。再加上這些年來東南西北四道邊關築起的防御工事還算牢固,而且不是還有陳家軍嗎?即便是戰事發起,也不一定輪得到桐家軍……讓那些軍士們這般散漫下去也不是辦法,那就抽調一部分人出來種菜養豬種棉花吧?」
+.++「什麼?!」少主萬分震驚地看著顧芝容,他不明白她如何蹦出這麼離奇的想法來,「讓軍隊種菜,絕不可能!」他一口回拒。
軍隊可是一國強盛的象征,讓高高的軍隊去種菜,那不是讓人笑話嗎?
顧芝容一點也不氣餒,耐心道︰「先別急著否定,你先听我把話說完。你要知道,其實在紀城這里,就人口佔比來說,軍隊就佔了近九成。即便是圈出廣闊的土地來,沒有人手,你想種出點什麼那都是妄想。既然無戰事。這軍隊又是有內耗的,光靠朝廷負擔,朝廷負擔得起嗎?何況現在朝廷不是正興起減少軍隊開支嗎?這對紀城的軍隊來說無異是雪上加霜。何況不是還剛下了詔書說要擴軍嗎?既然現實這麼嚴峻,那何不自己想想辦法呢?這樣一來,練兵生產兩不誤,不是最好的麼?」
少主的臉色稍稍緩和下來,顯然被顧芝容說動了。
顧芝容接著說道︰「其實在軍隊里,也是有很多分工的,你且把這些種菜種瓜果種棉花的稱之為生產基地。專把那些懈怠懶惰及沒有什麼特長的士兵分配到生產基地去,既影響不了大局,又能解決大部分軍需。指不定還能調到軍隊的積極性呢。」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顧芝容還特地對他眨了眨眼楮。
少主不由點頭。的確,近來軍隊里魚目混珠的太多了,很大一部分人積極性不高。且沒有什麼特殊專長表現。簡直就是到軍隊里來混口飯吃的。
他的眉頭舒展了一些,接著便擰得更緊了。他覺得顧芝容給自己出了一個很大的難題,而這個難題又是目前迫切需要解決的。那就是在軍隊里來個大統計,對于每個士兵的員工的表現、特長都要記錄在案,這樣的話,對于以後的獎懲,提拔等方面都有很大的裨益,再也不用像以往那般「用人唯親」了。
他猛然覺得一股激情游蕩著全身。看起來軍隊真的要進行一次徹底的變革了。變革之後的軍隊將是全新的面貌。那些有能力、表現良好、勇猛的將士將得到重用,提拔。就不用擔心真的到了要打仗的時候,無將可點了。
他一直對軍隊的詬病耿耿于懷,苦于一直找不到機會整飴軍隊,看起來這一次整飴桐家軍就是一次很好的機會,只要桐家軍整飴成功,開了一個很好的示範作用的話,形成一套規範的治軍模式,那就不愁大昭軍沒有強軍了。
他感激地望著顧芝容,正要說幾句感謝的話,就听到顧芝容大叫一聲︰「我餓了,要吃飯了。」說罷,松了他的手,自顧自跑回營房去了。
他不禁無奈失笑。像這麼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子,怎會不明白他想說什麼呢?想必是不肯承自己的情,所以借口跑掉了。
由于心中有了改革的藍圖,他急匆匆地下了小土坡,奔回中軍營與桐大將軍商議去了。
接下來的兩日內,桐家軍營里一片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景象,听到偶爾泄露出來的風聲,軍士們人人心里忐忑不安,就怕那把變革的利刃什麼時候落到自己頭上。
兩日後,一直冷眼旁觀的顧芝容帶著綠水,強拉著少主,不顧桐大將軍的極力挽留,一起離開了桐家軍營。
變革之初,遇到阻力是難免的,但是顧芝容相信,顧大將軍既為這一品大將軍,一定有能力處理好內部問題,順利把變革之事完成,讓桐家軍從此之後,月兌胎換骨,浴火重生的。這也是天底下所有正義之士對桐家軍的期待。
顧芝容依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一路游玩著,看當地美景,領略當地民土風情,還采購了一批又一批當地的土特產,花了重金請當地的鏢局送到京城去。甚至,看到街口的糖葫蘆,都不忘下馬車來,拿過一串在嘴里咬著,引得秦路一陣皺眉。
較之顧芝容的輕松,少主就顯得沉重了許多。剛開始的幾日里,一直微鎖著眉頭看完從軍營里持續不斷送的消息。後來,他的眉目漸漸舒展開來,再後來,看信的時候臉上竟難得出現了一抹笑意。顧芝容便知道,桐家軍變革成功,月兌胎換骨重生了。
一日黃昏後,他陪著顧芝容在山坳里欣賞落日,看到那個橘黃色的大圓盤沉入層層縷縷的晚霞里,終于忍不住問道︰「你怎麼會想到這麼有效的整治軍隊的法子的?」
顧芝容回過頭來,朝他笑了一笑。
她能說這是現代社會流行的管理軍隊的方法嗎?
如果她真的這樣說的話,那一定會衍生出更多的問題來,難道到最後,她要告訴他,她是穿的?
那他一定會認為自己瘋了。
所以,她決定搪塞。
她「哦」了一聲,然後很認真地對他說道︰「其實這個法子很簡單,我們江南漕運就一直在用這樣的法子進行管理啊。」
見少主一副疑惑的神情,她面不改色,依舊用很認真的語調說︰「不信的話,你可以來我們江南漕運看看啊。用這個法子,真的很好管的。」
少主終于笑了起來,應道︰「好,有時間的話一定會去看看的。」
然後,他看著那天邊最後一抹夕陽的余輝,忽地說道︰「那天離開軍營時,你強制把我拉走,枉桐大將軍怎麼殷勤挽留,也不肯多留一日,是怕我心軟吧?」
這一次,顧芝容沒有否認,點了點頭。
她轉過頭來,看了少主一眼︰「你是太子的手下吧?」
少主微擰著眉頭看著她,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顧芝容抬起頭來,看著暮色中漸漸暗陳下來的山巒︰「從我把江州碼頭發生水匪一事透露消息給你,讓你去參陳大將軍一本,我就知道你是太子身邊的人了。不要誤會,我不是想說這好與不好,在我看來,能夠體恤到老百姓的疾苦,這就是好的。想必你這次來也是受了太子所托吧,看起來太子爺真的很看重桐家軍,不惜派了你這麼個無所不能的重臣來,而且狠下功夫,大刀闊斧要整頓桐家軍。但是你要知道,要把一支潰不成軍的軍隊整飴成以前的虎狼之師,是要花費很大力氣的。這幾年憑著人情關系進入軍隊,擔任要職的人不少吧?要把這些與朝堂有著千絲萬縷關系的人剔除出去,這個工程你可以想像會有多艱難。所以,我拉你出來,就是不想你參與過多,畢竟這是桐大將軍自己內部的事情,你要相信他,他一定能夠處理好的。」
少主道︰「我當然相信桐大將軍一定能夠處理好。而你拉我出來,急著要離開軍營,是擔心那些遭謫貶的將官們會遷怒于我,報復我嗎?」。
顧芝容皺著眉頭看他︰「那是自然,難道你剝奪了他們以為自己應享有的俸祿,他們就不恨你,不報復你嗎?」。
少主目光似乎亮光在閃︰「你很在意我?」
顧芝容大窘︰「我是關心你,這是朋友間的關心好不好,你想到哪里去了?」
少主無所謂地笑笑︰「放心吧,報復我,那些人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顧芝容暗自搖頭,看起來這位寶鑒堂的少主還真的狂妄得可以。
果然,軍隊變革的「報應」很快就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