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少主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顧芝容也很開心,又朝他的碗里夾了好多的菜,然後道︰「有好的佳肴,沒有酒哪成呢?少主,多謝這一路走來,你一直陪在我的身邊,我無以為謝,就以這一桌酒席,以這杯中酒,聊表謝意,如何呢?」
顧芝容一邊說著,一邊斟了滿滿一杯酒,置于他面前的桌上。
「這是窯藏六十年的女兒紅?」少主果然是識得品酒之人,酒未入口,單憑這清冽幽然的酒香,就能準確地判斷出這酒的具體年齡。
顧芝容佩服地點頭道︰「少主果然是品酒之人,這酒是我那在江州的遠房舅老爺所贈,雖然只是小小的一壇子,好歹也是舅老爺的一番心意,卻之不恭,便收下了。只是我平日不大會喝酒,今日陪兄長喝上一杯,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說著,執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就要朝著嘴里倒……
少主忙攔住她︰「慢著,你不是一沾酒就醉的嗎,還要喝?」
顧芝容訝然︰「兄長怎知我不會喝酒?」
「容妹不會喝酒的大名,在京城傳得倒是響得很。」少主微微一笑,順手取走他的酒杯,「就像我這種對市井坊間的傳聞沒什麼興趣的人,也多少听得一些。」
顧芝容這才恍然。其實也是,自己的名號在京城可響了,雖然出名的原因不大放得上台面上來說。
見顧芝容臉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少主也沒有再朝下說。而是用三根手指執起酒杯。他的手指白晰而修長,握住玉白色的杯沿,乍看近乎似融合為一體一般。
顧芝容目不轉楮地望著他手中的杯子。正擔心他會不會了什麼,就見他的手指抬起,頭微上仰,根本無須輕啄淺嘗,就將一杯酒倒入口中。舉止瀟灑,盡顯豪爽之態。
「果然是好酒。」少主笑意更深,「回頭一定得好好謝謝你舅老爺才成。好多年沒有嘗過這麼好的酒了。」
顧芝容馬上又替他滿上,笑意盈盈道︰「這酒自是難得的好酒,但還是要是到有緣人才成。如今遇到兄長,也算是它的造化了。」
為防這位少主這酒中的玄機,顧芝容雖下了「神仙醉」,但份量不重。需得多飲上幾杯才能發揮出功效來。
「有緣人……」少主執著杯子。看著杯中的美酒,若有所思。
顧芝容明顯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忙道︰「要說這有緣人,兄長與太子才是有緣人吧?」
少主點頭︰「能成,自是緣份。」說完,一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顧芝容又忙著滿上,少主仰頭再喝。如此幾個來回。少主的臉上現出些許緋紅來,顧芝容知道。藥效發作了。
「兄長自小就是太子身邊的伴讀嗎?」。她問道。
「伴讀?」少主眼楮有些朦朧,真的有些醉了。他似乎對這個詞有些反應不,頓了一下忽道,「太子太傅萬九齡,執教相當嚴厲,對我們這一干弟子全無情面可講,只要犯錯,無論身份地位,統統得接受懲罰。我有一次就被罰跪在院子里,跪足了整整兩個時辰……」
說到這,他的嘴角漾起一絲無奈的笑容,手卻執了杯子,一飲而盡。
顧芝容心想,看起來這位寶鑒堂的少主真的是太子的伴讀了。按以往慣例,太子乃未來接手大統的人,身份尊貴,當然不能罰。所以伴讀便有了這麼一個意義,但凡太子犯錯,與之最親近的伴讀便承受太子犯錯的後果,接受懲罰。如今看來,想必這位寶鑒堂的少主就是這樣的人。
「太子這人怎麼能這樣呢?明明自己犯了錯,卻要別人替自己受罪!」顧芝容恨恨地說著,拿起酒壺又替少主斟滿一杯酒。
「你是太子的伴讀,一定對太子甚為了解,你覺得,太子這人怎麼樣?」她再問道。
太子微微側頭,迷醉的眼楮里蘊藏一絲捉弄︰「等你嫁給他,不就知道了?」說罷舉起杯子又要飲。
顧芝容一把奪過他的杯子,嗔怒道︰「誰說我要嫁給太子的?們遠寧侯府是接到甄選太子妃的旨意,但那是在我二姐與四姐之間選一個,一點也不關我的事。在渡口你不也看到了嗎,我是有婚約的,注定是要嫁給另一個人的。」
「婚約?」少主冷哼一聲,「我可以毀了它!」
顧芝容哭笑不得︰「行了,知道你本事大,不過,不說我的事了,說說太子吧,你覺得太子這人……是不是有些喜怒無常,而且很暴扈啊?」
少主似乎沒有听懂最後的那句話,抬起醺醉的眼楮看著顧芝容。
顧芝容只好說道︰「你還記得上次在皇宮里發生的事情嗎?不是有消息傳出來說,說太子喜怒無常,曾因一位小宮女服侍不周,就直接命人拖出去杖斃了嗎?」。
少主的眼楮忽地睜大了一些,想必也想到了這件事情,他冷哼一聲道︰「杖斃?那是便宜她了。你知道她做了什麼嗎?她暗中下毒,企圖毒害太子!這種人如何留得?杖斃她算是便宜她了。」
顧芝容大吃一驚,沒有想到守衛森嚴的皇宮里竟然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毒害太子,那是多大的罪名,查出來那可是要誅九族的!
「後來怎麼處置的?」顧芝容接著問道。
少主緩聲道︰「大理寺接手了這個案子,從這名宮女入宮前的身份查起,牽扯出一大堆人來。不過這些人都不知情,太後慈悲,就免了他們的罪過,只處死那名宮女,尸體拖到後山扔了喂狼,這事便算了結了。當然,為了造成皇宮里的恐慌,便對外面說,是這位宮女伺候不周,所以被處死的。」
顧芝容這才恍然大悟,看起來皇宮里頭的事情並非外面傳聞所說的那般簡單。
然後,她又了一個問道︰「太子呢,難道太子也就這麼算了嗎?」。
在她的印象中,太子可不是那種仁慈的人,當仁不讓,換句話說,是睚眥必報。從那一次的群英會,她明明不會喝酒,他卻非逼著她喝,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太子絕不會是可以輕易讓步的人。
接下來讓顧芝容感到訝然的是,少主居然點點頭,道︰「不追究了。」
顧芝容怔了一下。她有些弄不明白少主這酒後吐真言,吐的究竟是不是真話。太子有這麼好說話嗎?若是如此的話,她對于他的印象怕是要大大改觀了。
她想了想,再小心冀冀地問道︰「太子的母親,哦不,也就是皇後娘娘,很早就過世了吧?」
少主突然不說話了,頭微微垂了下來,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手卻拿起杯子,一杯一杯地飲著,仿佛這件事是他心底最大的隱痛般,要靠著烈度的酒才能沖淡一些。
顧芝容伸手去奪他的酒杯。她看著他一連喝了四五杯,不能再這麼喝了,再這麼喝下去,非醉死不可。
就在這時,她听得少主近似怒吼道︰「母後她不是過世的,她是被人害死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