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終于大度起來,一揮手道︰「既是太子與顧姑娘有軍機相商,在哀家這里也不方便,畢竟人多嘴雜的,泄露軍機,那可是牽動著大局的。好吧,太子你與顧姑娘都出去吧。顧姑娘天質聰慧,既然提出這麼一個妙計來,那就畫出那山道的走向,協助太子一臂之力吧。」
顧芝容知道太後終于答應放過自己了,于是含笑道︰「多謝太後,小女子記下了。」
看著太子與顧芝容一前一後的出去了,太後微微朝後靠去,倚在了榻上的軟枕上。
「沈媽媽,你說哀家是不是老了?」太後幽幽地問道。
沈媽媽知道此時太後的心情一定不好。一直以來,太後都非常的寵溺太子,手把手地傳授,花盡了大半生的心血。這下倒好,她的心頭肉被一個五品侯爺的女兒給搶走了,她不心疼才怪呢。
沈媽媽上前一步,拿了金瓜,自動自覺地替太後輕輕捶著腿︰「太後說哪里的話呢,太後年輕著呢,這鬢發啊,烏閃閃的,好生讓人羨慕,不知情的人,看到太後與老奴站到一塊,還以為老奴大太後整整一輪呢。所以,太後非但不老,而是越活越年輕了。」
沈媽媽說的話一半奉承,一半實情。事實也是如此,沈媽媽是太後當年的陪房,年紀相仿,可如今一看,雖說沈媽媽打扮得體,掩去一些歲月的風霜,但是畢竟年紀在那里了。減齡也減不了多少。
但是太後就不同了,太後很會藏歲數,兼之保養得好。看上去不過四十多歲的模樣,比沈媽媽歲數好像小了整整一輪。
不管哪個女人,都不喜歡別人說自己老了,不管哪個女人,听到別人夸贊自己越活越年輕的時候,總免不得心情愉悅。
太後也是女人,也免不了落入這個俗套。
沈媽媽見太後笑了。這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氣。
想了想,還是要替太子說上幾句好話,免得太後對太子生了嫌隙。
「太後。太子今天雖說是魯莽了些,但是他也是真心實意為大局著想。奴婢以為,如果太子在我們處理掉顧家小五之後才闖進來的話,只怕有些事情是無法挽回……」
太後目光銳利︰「你到底想說什麼?」
沈媽媽提醒道︰「太後。別忘了。走後山捷徑那個法子,是顧小五提出來的。先前她又與她的二姐見了面,以她的聰慧,想必早就猜出她二姐的事情是我們所為,如此一來,奴婢擔心,她在後山那條道上,留了後手。」
太後的眼楮驟然眯緊。目光里透出一絲凌厲︰「她敢?」
「魚死網破。」沈媽媽簡短道,「太子是太後的心頭至寶。拿太子的性命,去賭這一局,太後,不值得的。」
太後緩緩朝身後的引枕靠去,臉上疲憊驟現。
不管面對什麼樣的情況,沈媽媽都沒有看到一向冷硬的太後出現過這樣的神情,她沒來由覺得一陣心疼。
太子的確是太後的心頭寶啊,為了太子,一向冷硬的太後也不得改變凌厲的作風,稍作妥協。
沈媽媽心想,這只怕是太後一生中第一次妥協。
雖處于劣勢之下,但太後一點也不含糊,馬上吩咐︰「沈媽媽,你派幾個人去,把顧府其他的幾位小姐接到我這里來,騰出幾間房給她們住下,放出風去,讓那個顧小五知道,她的幾個姐妹都在哀家的手里。到時候,不管她是哪路的人,只要她敢胡作非為,她就別想再見到她的那幾個活生生的姐妹了。」
沈媽媽知道太後反制的手段,對于這樣的命令早也習慣,面不改色地應下,轉身出去安排了。
首先,她去的是明空的禪室,那里,顧文心在那里養病。
看到顧文心的時候,沈媽媽還是吃了一驚。
兩天前,顧文心為了救太後,擋下刺客那一劍,太後診斷是,傷在脾髒,引發大量失血,生命危殆。
所以,沈媽媽以為,她見到的,必將是一個垂死的顧文心。即便是被顧小五聯合明空玄鶴之力極力挽救又如何,被宮里醫術精湛的太醫判了死刑的人,即便救得過來,也不過苟延殘喘多幾日而已,終究是個死。]
她還對太後要她把顧文心移到小院子里看管的這個命令,覺得多此一舉。
所以,沈媽媽再度見到活生生的顧文心的時候,還是被她嚇了一大跳。
顧文心並不如她想像般,躺在榻上等死,而是由著身邊的丫環扶著,在禪室後面的假山間散步。
她身上有傷,所以走得很慢,但臉上並無一絲痛苦的神色,看來傷口應該愈合得很好。
沈媽媽愈加佩服太後的英明決斷了。
顧家小五果然是個重大的威脅,她的醫術太好了,甚至比太醫館里的任何一個太醫都好,一個瀕死的人都能給她救活過來。那如果有一天,她也對越地的那位伸出援手呢?
這對于太後費盡心血建立起來的朝局可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沈媽媽漸漸明白太後容不得她的心思了。
但是,令人頭痛的是,這個太後的「眼中釘」卻被太後的「心頭寶」護著,這個局要怎麼破?
沈媽媽也覺得頭痛。
但是,沈媽媽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她上前一步,微微躬了身子,臉上布滿笑容,很是和氣地叫了一聲︰「文心姑娘。」
顧文心回頭,看到沈媽媽,先是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隨後,燦爛明媚的笑容浮現在她的臉上,眼中,驚喜莫名。
她替太後擋了一劍,昨天已經醒了過來。可是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並不在太後的身邊,甚至,她連太後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她的心。瞬時灰暗下來。
她付出的心血,就要付之東流了麼?
她不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有何益?
她開始向身邊的醫女詢問自己緣何會來到這里,為何不讓太醫替自己診治。她捂著傷口,氣息難平,大聲地質問著。
那些醫女顯然被嚇壞了,不知道緣何好心好意把一個人從死神那里搶回來,後者卻大發雷霆,好像救她是一個錯似的。
明月走了過來,顧文心迅速收斂起自己表露在外的思緒,于是,明月便看到一個我見猶憐,盈淚欲泣的顧文心。
「怎麼了?」明月立刻加快腳步,三步並作兩步趕了過來。她是奉了自家小姐的命來照顧顧文心的,當然,也包括照顧她的思緒。
自家小姐說了,病人最忌情緒波動,不然的話,對傷情的愈合不利。
「是傷口痛嗎?」。明月再問。
顧文心可憐兮兮地抬起頭來,梨花帶雨般道︰「我想回家。」
明月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有傷病的人,心境必定灰暗,覺得前程無光,但是挨過這陣,便是晴天。
于是,明月便尋些讓她開心的話題說,末了還打趣她︰「文心姑娘,奴婢扶你到外面的假山前散散步吧,指不定能遇上太子殿下呢。」
她知曉顧文心的心思,心想這位顧姑娘這兩天來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想必是沒有再遇上太子吧?
「文心姑娘,這兩天你都在昏睡,我听那些醫女們說,這兩天太子都會抽空過來,探視那些重傷的侍衛們。听說,太子很體恤下屬的。」
顧文心的眼楮瞬時亮了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