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芝容看著黃昏暮色漸漸潛襲而來,而天邊那一輪夕陽愈發紅似血般,慢慢隱沒層層雲霧里。
起風了,山間的樹葉「沙沙」的響。
想起方才的驚險情景,她回頭朝太子一笑︰「謝謝你。」
她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裙,山風過處,裙擺飄搖,襯托得她似懸崖峭壁上一朵聖潔的雪蓮花,綻發著絢麗奪目的光芒。
太子有些移不開眼楮。
但是,她道謝只用了三個字,讓他覺得有些恍然若失,他微擰了眉頭︰「我拼著被皇祖母訓斥的風險,把你從皇祖母那里解救出來,你難道就只打算只用這三個字來表達你的真誠謝意嗎?」。
顧芝容看著他,忽地嫣然一笑。
太子怔了一下。
只是一瞬間,顧芝容便斂了神色,目光深幽如同探到了他心底的秘密︰「太子殿<下,並不是所有的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報的,這太老套了。」
「老套?」太子有些失笑,同時為她一下子就看穿自己心底的秘密而有些汗顏。
他干笑一聲︰「你欠我一雙手呢。」
顧芝容睨他一眼︰「太子殿下,你英雄救美的戲文看過了吧?人家以身相許,那是因為她們沒有別的什麼能力相報于對方,所以只有最後一個法子,那只能以身相許。至于我呢,還沒有走到那一步吧?」
太子的眼楮微微睜大,他覺得她說得甚是稀奇。不由問道︰「那你倒是說說,你用什麼來報答我?」
顧芝容笑了一笑,搖搖自己的一雙手。
太子納悶道︰「難不成我救了你的一雙手。你就把手給我啊。算了,你還是以身相許得了,」
顧芝容揚揚眉︰「別想歪了。我想要說的是,我這雙手是你所救,它們可以報答你。」
太子沒有听明白。
顧芝容微蹙了一下眉︰「沒听明白?那我就直說好了,你不是要下山嗎?不是要後山那個山道的地圖嗎?如果沒有我的這一雙手,我怎麼給你畫地圖呢?要知道那個地方可是原始森林。陰森森的,陽光都照不進來,而且一路上瘴氣彌漫。如果沒有我的這一雙寶貴的手給你們畫出地圖,即便你們不被瘴氣所困,也會因迷路而困上三五日,或是一輩子都出不出來了。那麼這個救兵。還要如何搬呢?」
太子不由笑了起來︰「你說得很對。這個的確比以身相許重要得多了。」
顧芝容也笑了一笑︰「太子殿下明白就好。」
太子有些不甘心了︰「這麼說,你不欠我人情了?你還真會算計。」
顧芝容毫不避諱道︰「遇到一個和我一般會算計的人,我也沒辦法。」
太子听出她語氣中略帶著的一絲諷意,笑笑,也不介意。
時間緊迫,為了盡快畫出路線圖來,顧芝容也沒有再去廚房幫忙,就連晚飯也在太子這邊將就著吃了。
顧芝容把路線圖畫得很是詳盡。以前她在懸濟寺住著的時候。一邊跟明空學醫,一邊上山采草藥。走得最多的山道就是現在她所畫的這條山道。
這條山道隱沒于密密匝匝的灌木叢里,一般人很難發現。即便發現也無所謂,因為一路上瘴氣遮蔽,如果沒有配制特別的解毒藥丸的話,根本不可能在林中行走。
況且,正因為有了瘴氣的保護,里面的植被保護得很好,珍貴的草藥也特別的多,所以顧芝容特別喜歡那里,三天兩頭就朝那里跑,對于那里的環境可謂是即便是蒙著眼楮也能倒著走回來。
甚至,她至今還記得一路上都長著些什麼藥材。
顧芝容把所有可標識的東西都畫了下來,免得太子等人迷了路。而且,還特別囑咐他們帶上羅盤與火折,因為林里陽光透不進來,需要火把開路,羅盤作指引。
「現在你們就出發下山吧,越快越好。」顧芝容道,「你們早些搬回救兵,大家也安心些。方才我听了一下,寺前的炮火很是密集,也不知道兄弟們有沒有受傷,不管怎麼樣,如果再有幾次這樣的強攻,我們怕是會支持不住。」
太子的目光凝重起來,猛然抓著顧芝容的手︰「你答應我,一定要堅持到我們把救兵搬回來。」
顧芝容下意識抽回自己的手︰「桐城離自己不算太遠,也不算太近,一個來回兩天時間,我盡量堅持兩天吧。」
「答應我的事情,就一定不許反悔。」太子的神色十分的凝重,宛若生離死別。
顧芝容故作輕松一笑︰「好了,我知道了。我說堅持兩天,那就一定會堅持兩天的。再說,貯藏室里還有很多糧食與蔬菜呢,我們餓不死的。」
她想了想,又道︰「太後那邊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會經常過去看看的。」
太子怔了一下,他以為太後那樣對她,她一定會憎恨太後的,沒有想到,她居然會說出這樣大義的話來寬慰自己的心。
「好。」太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等著我回來!」
說罷揣了路線圖,翻身上馬,打馬前行。後面吳達提著八角琉璃燈籠緊隨其後。果然一路上並沒有炮火落到後山,不一會的功夫,他們二人便隱沒在茫茫夜色之中。
顧芝容循著原路返回正殿,就看到明月急匆匆地朝著自己急奔而來。
「小姐,可總算找到你了。」明月一看到她,就急急地說開了,「小姐你到哪里去了?奴婢還以為你失蹤了呢,差點嚇死了。」
顧芝容有些莫名其妙︰「怎麼了,這麼急著找我,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麼?」
她看著明月,想起明月是自己派過去照顧那位受傷的顧文心的︰「難道文心姐姐……出事了?」
明月用力點點頭。
顧芝容的心猛地抽緊︰「難道手術沒成功?不可能啊,我今天早上還去看過她,她的傷口恢復得很好啊!」
明月急道︰「小姐,奴婢說的出事,並不是說文心姑娘的病情復發,而是,而是她被太後請走了!」
「被太後請走了?」顧芝容听得莫名其妙,「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明月急道,「就是太後讓沈媽媽過來傳話,讓文心姑娘搬到太後那里去住幾天。」
「到太後那里去住幾天?」顧芝容先是覺得茫然,猛然間,她似乎明白了什麼,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文心姐姐呢,她現在在哪里?」
明月幾乎要哭了︰「就是晚飯前的事情,沈媽媽一走,文心姐姐就讓秋芍收拾東西,搬到太後的小院子去了。奴婢勸不住,也不敢怎麼阻攔,就怕文心姑娘誤會。」
「這麼快就搬過去了?」顧芝容緊緊蹙著眉頭,忽然覺得心頭一片沉重,「難道她真的要做那個事情了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