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僅僅是片刻的功夫,花如陌就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現在看來,那個人應該還沒有認出來自己。只是下意識的,花如陌抬手模了模自己的耳後,直到觸到了一片屬于自己的皮膚本質的光潔才真正稍稍放下心來。
以往每一次與他相見的時候,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一直都會戴上一副仿真度極高的人皮面具,原本是打算今晚將解藥帶給他的時候,將自己的身份也一並告知,畢竟是要相守一生的人,她不希望自己同對方之間還有任何的隱瞞。
可是現在……
花如陌心尖微微有些顫抖,她一直知道他的身份或許是有些尷尬,但是從來都不曾想到竟然會是如此境地。
「怎麼,花府大小姐一向都是矜持有禮,怎麼今日見了本王,卻是接二連三的失態,莫不是早已芳心暗許,今日終得相見,所以……」
「王爺請住口!」
君長祺漆黑如墨的眼眸之中劃過一絲訝異,隨即便被狹長的危險取代,一個小小的丞相之女,竟然敢對他如此的呵斥,還真是……有膽量。
「如嫣還未出閣,有些話,王爺不該說。」花如陌咬了咬牙,幾乎要將自己的唇瓣咬出鮮血來。
「本王不該說?本王有什麼不該說的,還是說,你心中已經有了心儀的對象,所以才覺得本王說了不該說的話?」
君長祺略微挑了挑眉毛,他本就生的俊美,青絲在微風的拂動之下細碎的攀爬上了他宛如精心雕刻過一般的側顏之上,整個人看起來充滿了令人沒有辦法抵抗的邪氣。
然而就是這樣一股邪氣,迷惑了其他的人,卻讓花如陌漸漸回復了心智。
面前的這個人,不是他。
想來應該只是剛剛自己還在恍惚之中,看到了那一張極其相似的臉,所以一時之間被外表所迷惑了,細細分辨,還是能夠看出來眼前的這個人和那個人有著些許的不同的。
那個人一直都是清潤俊朗的模樣,出塵,潔淨,連他的名字,都帶著幾分出塵的氣質——清辰。
花如陌永遠都記得她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
當時的她,只不過是十二歲的年紀,那是一個有著皎月的夜晚,是她即將回到丞相府的前一-夜,她本想著一個人到孤鳴山上看最後一次日出,可是等她到達了那里,卻遠遠地便看到了一個頎長的身影靜靜的立在那里。
墨色的頭發在依稀的朦朧晨光之中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淺白,他身上是一襲廣袖純白襦衫,衣袍的邊角隨著山頂的風而輕輕地飄擺著,可是那個人就像是巍峨不動的堅石,定立在那里。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的花如陌卻分明感受到了從那個背影向外滲透著的獵獵的孤獨與寂寥。他的面前是一片雲海,下面則是萬丈深淵,他站的離懸崖的邊緣那樣的接近,幾乎是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跌下去,尸骨無存。
她在孤鳴山待了十年,卻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人物,不過其實她在孤鳴山的十年時間之中,能夠見到的人也只有那一個瘋瘋癲癲的師父,還有一個冷若冰霜的師姐,再有就是一個常年模不到蹤影的師兄。
是啊,從她三歲開始,就被丞相府中的人送到了那世人談之色變的孤鳴山,別人都說那山上住的都是怪人,可是花如陌卻覺得那里面都是好人。
至少,比起丞相府中的這一群人,他們確實是好人。
然而當年小小的她遠遠站在遙望那個背影的地方,生怕驚擾了那個如仙人一般的人,然而讓她驚駭的是,她只是一晃神的功夫,那個白色的身影便消失不見了。花如陌奔到了懸崖邊緣,出了那一片厚重的白茫茫的雲海之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東西,更別說有人影的存在了。從這里掉下去,就算是有天大的功夫,也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
然而,那個人沒有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