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南疆廣場上,頓時一片嘩然,安靜得落針可聞。
君長夜冷酷的面容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卻是僵在了原地,半晌不能動彈。
初晴大喜過望,也顧不得什麼君臣之禮,連忙越過了君長夜,道︰「閣主在哪兒呢?」
此時,花如陌已經和君長曦一同直接策馬奔進了南疆皇宮,一路上,花如陌都緊抿著唇,沒有一句話,沒歇一口氣,就那麼一路狂奔而來。
「吁!」看見面前狂奔而來的初晴,花如陌連忙勒住了馬韁,跳下了馬。
初晴沖,一把便將花如陌抱在了懷中,花如陌現在穿著的是君長曦手下暗衛的衣物,外面披了一件灰色的披風,因為一路狂奔趕路,渾身都是灰塵,頭發也被顛得亂蓬蓬的,一副蓬頭垢面的模樣,再加上身體本來就還沒有恢復過來,臉色就顯得十分的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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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抱著花如陌愈加瘦骨嶙峋的身子,饒是再女漢子的性子,也不禁落下了眼淚,「這群天殺的混蛋!我要宰了他們!」
她看到這副模樣的花如陌已經全然忘記了剛剛為了顧全大局,跪勸君長夜的事了!
花如陌卻沒有眼淚,她現在又更重要的事,扳過初晴的身子,啞聲道︰「初晴,夜呢?」
初晴聞言眸中一黯,剛才的豪言壯語頓時拋到了雲端,道︰「陛下就跟瘋了似的。我跟在你身邊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知道,陛下竟然……」
不過好在現在人總算是回來了。她看著花如陌還帶著浮腫的蒼白的小臉,嘆道︰「陌兒,你快去看看陛下吧,現在只有你才勸得住陛下了,東南的藩王已經殺了一大半,忠王和烏孫王,斷斷再殺不得了!」
花如陌點了點頭。
她跟君長曦一路走來,只覺得戰場上尸橫遍野,竟然比她當初親自對戰南辰,還要慘烈百倍不止。
夜他……
花如陌快速朝初晴來的方向走去。
「陛下說,天下江山不要也罷!」初晴跟著花如陌一邊走,一邊有些嘆息地道。
君長夜將花如陌看得比天下江山還要重要,她自然高興,但是,要是真的君長夜因為花如陌,置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她看著卻也是不忍!
最終,即墨雲飛和烏孫元還是被放了下來。畢竟在這個時候,只要君長夜還有一點理智,也應該知道,現在的鳳璃本來就內憂外患,不能在這個時候再引起一場騷動。
但是,君長夜心中的那口怨氣還沒有發泄出來,他怎麼能善罷甘休,當著各國聯軍的面把即墨雲飛和烏孫元以及已經痴傻的即墨夢蝶和烏孫詩琴四個人一起拖下來抽了三十鞭!
即墨夢蝶和烏孫詩琴當場便氣絕了,烏孫元和即墨雲飛年輕的時候也曾征戰沙場,但是三十鞭下來,卻也讓他們皮開肉綻,幾乎只剩了半條命。而南疆皇室的人則已經被砍了個干淨。
成堆的尸體和頭顱擺在廣場上,廣場上的大理石地磚已經被鮮血浸透,鮮艷的眼色堪稱觸目驚心。
花如陌在初晴的帶領下匆匆趕到,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吃了一驚。
下一瞬,她已經落了一個溫暖額懷抱,遮住她眼楮的大手卻是冰冷。
她一怔,只覺得那些血腥都已經離她遠去了。
花如陌伸出手,同樣環住了君長夜精壯的腰身,「夜……」
「跟我回去!」君長夜聲音嘶啞,他已經顧不得這廣場中到底還有多少其他人在看著,直接便抱著花如陌回到了帥帳。
君長曦看著君長夜高大的背影和在他懷中乖得跟小貓兒似的小女人,嘴角溢滿了苦澀!
君長夜將花如陌扔在帥帳中顯得有些簡陋的小床上,花如陌一抬頭看見君長夜憔悴的面龐,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喜該悲。這麼多日以來的思念和擔憂,在這一瞬間都化為了滿腔的柔情。
君長夜在窗前蹲下了甚至,依然冰冷的大手捧住了她的小臉,听著她均勻的呼吸聲,突然一把將她按進了懷中,力道大得似乎是想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之中。
他的頭垂在她的脖頸之間,片刻之後花如陌竟然覺得脖子間有些溫熱濡濕。
花如陌心中一個激靈,難道他……想要掙月兌開來看看卻又無論如何都掙月兌不開。
君長夜壓抑的聲音在她的脖頸間嘶吼,「陌兒,你終于回來了,你終于還是回來了!」
花如陌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模樣的君長夜,頓時只覺得一陣莫名的心痛,輕聲道︰「我回來了,你還在這里,我怎麼能不回來?」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你!從知道你被劫走了,我咬著牙跟他們周旋,我太著急了,被他們哄得團團轉,我把整個南疆掀了來找你!我想將他們全部千刀萬剮,但是我不敢,我怕剮了他們就再也沒有你的消息了。陌兒,你再不回來,我大約也瘋了!」
想到外面的尸橫遍野,廣場上南疆皇室的血流成河,花如陌一時之間再也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甕聲甕氣地道︰「若是我回不來了……你殺那麼多人,有什麼用呢?給我陪葬?」
君長夜埋在她脖頸之間的腦袋抬了起來,捧著她的小臉,直視著她的眸子,非常認真地道︰「陌兒,沒有了你,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若是你真的沒了,我便殺光這天下人,然後,我自己給你陪葬!」
下一瞬,花如陌捧住他的臉吻了上去。
以前的君長夜總是溫暖的,可現在,君長夜全身都是冰冷的,不止是手,就連唇都是冰涼的,還帶著一些顫抖的翼翼地味道。就是吻她,他竟然一時之間,都不敢太過放開,似乎怕他一不,她又不見了一般!
良久,君長夜冰冷的全身,終于火熱了起來,大手扣住了花如陌的腦袋,狠狠地吮吸著她口中香甜的津液,似乎是要把這麼多日以來不曾得到的親熱都要全部彌補回來一般。
花如陌也遷就著他,縱容著他,配合著他,直到她自己都全身癱軟,仿佛所有的力氣都要被抽空了一般……
帥帳中升起旖旎的氣氛,直到花如陌已經完全癱軟,君長夜才強迫自己離開了她,但是,卻捧著她的臉,一瞬不瞬地看著,似乎是害怕自己一眨眼,她便又會不見了一般。
「陌兒!」君長夜啞聲輕喚。
「嗯?」
「陌兒!」
「嗯!」
「陌兒」
……
君長夜捧著她的臉,翼翼地撫模著,一遍遍地呼喚著,每次當花如陌回答他的時候,他的笑容總是燦爛得像個孩童,似乎只有在花如陌不斷地回答他的時候,他才能真正的心安。
君長夜突然抱起花如陌讓她坐在了床邊,俯身半跪在了她面前。月兌掉了她腳上不合腳的大鞋,花如陌下意識地將自己的腳往後縮了縮。
她自己的衣服鞋襪早在逃亡的時候便被勾得破破爛爛,後來又在水中泡了那麼久,鞋子早就掉了,衣服也已經沒辦法穿了。現在她的一身上下穿的都是君長曦從侍衛哪里借來的衣物。
君長夜卻不顧花如陌小小的抗拒,溫柔的捧起了她的小腳,那小腳上之前在逃跑時被劃傷的小口子在水中泡了那麼長的時間,到現在都還沒有來得及處理,已經開始有翻白潰爛的跡象了。
君長夜看著那玲瓏細足上面的傷口,那裂開的血肉就仿佛裂到了她的心里。
「陌兒,對不起!」君長夜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他現在打死自己的心都有了,竟然讓自己的女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劫走了,還受了這麼多的苦。要是陌兒真的不再了,他即便是一統龍辰大陸,打下這天下江山又有何意義?
「不疼的!」花如陌想將自己的小腳從君長夜的手中抽出來,試了試,卻沒有能成功,只能低聲安慰君長夜道。
但是君長夜那渾身額戾氣卻是收不住,花如陌也知道君長夜見不得她受到一丁點兒傷害,這一次,最後,他沒有要了即墨雲飛和烏孫元的命,已經算是理智的了。
而即墨夢蝶和烏孫詩琴,對她們來說,死絕對是最好的解月兌,就憑她們做的事情,若是她們不死,只怕也會被君長夜永遠地扔進人間地獄之中。
過了好久,帥帳中的氣氛總算是平和了下來。君長夜吩咐人打了熱水,拿了上好的金瘡藥來。
他自己細細地替花如陌將小腳洗干淨了,又將花如陌抱起坐在他的大腿上,「陌兒,我替你上藥,要是疼的話,你就咬我!」
花如陌失笑,「我哪里就那麼嬌氣了?」
君長夜拿起金瘡藥,翼翼地一點點點在花如陌小腳上的傷口上,沒點一下,還心疼地問花如陌一句,「陌兒,疼嗎?」。
花如陌笑著搖頭,曾經,多重的傷沒有受過?多麼深入骨髓的痛沒有忍受過。現在這點小傷小痛,還有君長夜如此細致的呵護,就算是有一點點,痛,心中也是無比的甜蜜的。
花如陌慢慢的給他講她被虜以來發生的事情,最後,花如陌將那條小小的箭龍獻寶一樣的雙手捧到了君長夜的面前,「夜,你看,它就是在我身體里面長成的箭龍呢!」
小小的金色小家伙,在花如陌的手心歪著腦袋打量了君長夜一陣,然後,就又興致缺缺地伏在花如陌的手心睡著了。
花如陌看得不禁失笑!
君長夜心中卻是一片酸澀,听著花如陌輕描淡寫地講著她那些驚心動魄的故事,再想著,花如陌當時身體內還在培育這條箭龍的艱難。君長夜只覺得心中一陣難過,半晌,才啞聲道︰「陌兒,是我太自大了,以為可以保護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