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放下咖啡杯，江韋凌輕輕呼出一口氣，看著窗外的街景，深深覺得，好久沒有這麼輕松悠閑了。
她今天沒有什麼事，趁著閑暇之余，好好享受一下難得的時光，放松自己的心情。
這一陣子發生太多事了，從一開始轉調體育線，然後遇上徐立堯，與他相識，再來則是在球場發生的糾紛，一直到徐立堯受傷、出院等等，在這之間，她經歷了好多好多，幾乎把她的時間表得滿滿的。
在思考這些的同時，江韋凌卻沒有發覺，以上發生的種種事件，都環繞同一個中心點——徐立堯。
正當她咽下最後一口咖啡時，一個令她意想不到的人，走進了咖啡館。
楊灝戴著金邊眼鏡，梳著上班族般整齊的發型，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因為和他向來的形象風格完全不同，因此即使大明星在眼前，卻沒有人認出他來。
點了杯曼特寧和重女乃酪蛋糕，楊灝端起餐盤，尋著店中的座位，卻赫然發現一個熟悉的背影。
不經任何思考，他大步地往那背影走去，也不做任何詢問，就大刺刺的把餐盤往桌上一放，跟著大方地坐了下來。
獨享的自在空間被猛然侵入，江韋凌正想出言提醒對方，不想與人分享同一個桌面時，才一抬頭，就看到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
「楊……」才正要驚呼出聲，就見楊灝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她便即刻吞下未出口的話語。
「你怎麼會……」江韋凌指指四周，疑惑他怎會出現在這里。
「忙里偷閑啊!」楊灝笑著，一邊打開杯子，一邊切下蛋糕的一角送入口中。
看他這麼悠閑自得，江韋凌也不知該接什麼話。只覺得在他面前，她就是無法自在的交談。
楊灝端起咖啡輕啜一口，熱燙的液體流進口中，教他舌頭燙了一下，發出一聲驚呼，連忙放下杯子，手掌直掮著舌頭。
他稚氣的模樣，教江韋凌搖頭輕笑，自動起身幫他倒了杯冷開水過來，讓他冷卻一下被燙到的舌頭。
「你一點都沒變，喝熱的料之前，老是忘記要先吹涼。」
楊灝停下動作，望著眼前的江韋凌，時間彷佛一下子回到了從前。
「小凌，你……」
「不要那樣叫我，我還沒原諒你。」江韋凌知道他會錯意了，連忙解釋清楚，以免讓他以為兩人之間還有機會。
楊灝嘆了口氣，他早知道，依她的個性，絕不會輕易原諒他。
不過，經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他也漸漸明了，他們是漸行漸遠，再也回不去從前了。
「對不起。我是真心的跟你道歉，我知道，我對你造成了多大的傷害與誤會。」楊灝歉然地凝望著她，眼眸中流露出一片真誠。
「你該道歉的人不止是我，還有黃隊的隊員，尤其是投手徐立堯!你該知道當初的群架事件，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影響。」說到這里，江韋凌情緒有些激動。
其實，她也該對黃隊道歉吧!要不是她，楊灝又怎會到球場來，惹出一連串的風波呢？
「真的很對不起，我知道後果有多嚴重，當初的確是我太沖動魯莽，我……我會公開向黃隊道歉的。」
看楊灝誠心的模樣，江韋凌心想，這一次，他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那麼，在這方面就暫且饒過他吧!只是關于他們之間，可要好好說清楚了。
「這是你和黃隊的事，我不便插手。只是，我想順便告訴你，我們之間，從今天開始一切歸零吧。」
歸零……這麼說來，她是打定決心不給他任何機會了。
「是……因為『他』嗎？」
突如其來的問句，教江韋凌微微一怔。
「誰？」她反問。
「就那個黃隊的……投手是吧？你和他在一起？」
楊灝的問題，讓江韋凌陷入一陣思考。
她和徐立堯的關系到底算什麼？采訪者和被采訪者？朋友？抑或是其它比朋友更親密些的關系？
為什麼她無法對她和徐立堯的關系，下明確的定義呢？
「朋友、好朋友而已。」她下了這麼一個連自己都覺得無法接受的定義。
「是這樣嗎？」楊灝輕輕一笑，帶著淡淡的酸澀。「不管怎樣，祝你快樂。」
他知道，是自己親手推開她，而像她條件這麼好的女孩，又怎麼可能沒有追求者？再怎麼樣，那個男人都不會像當初他傷害她一樣，教她傷心難過了。
看著楊灝，江韋凌一時還不能相信，她會從他口中，听見祝福的話語。或許這陣子的種種、甚至演藝圈的磨練，讓他比當初成熟了許多，也學會放下與割舍。
「謝謝你。」
此話一出，兩人都可以意會到，從前的傷害與怨恨已經過去了。從現在開始，他們要重新建立關系，重新樹立自己在彼此心里的形象與地位。
「可以給我最後的擁抱嗎？」楊灝提出他的小小要求。在這之後，他會徹底忘了所有和她的過去。
江韋凌揚起笑容，大方的給他一個友誼的擁抱。
此時，窗外的遠方閃過一點光芒，但沒有人發覺。
看著剛拿到的復原進度表，徐立堯不自覺握緊手掌，額際冒出陣陣冷汗。
這是怎麼回事？他明明按照治療師的指示，甚至更加努力的復健，為什麼……
進度卻停滯不前，一直停留在半個月前的狀況？
懊惱無措的憂慮不斷在胸口蔓延開來，一想到半個月來的努力全部付諸流水，他就無法冷靜下來，像以前一樣認真復健。
一把甩開進度表，徐立堯把頭埋進手掌中，發出一聲低吼，帶著一絲不甘。
江韋凌剛進入復健室，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怎麼了？他怎麼沒有在進行復健呢？
她靠過去，輕輕拍了徐立堯的肩，問道︰「怎麼了？」
徐立堯沒有回應，仍舊維持著同樣的姿勢。
江韋凌本想再喊他一次，眼角卻不經意瞥見一旁地板上的紙張。
拾起紙張，「復原進度表」五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教她心跳沒來由地漏了一拍。再往下看，她終于明了徐立堯現下失常的情況由何而來了。
她同情地看著徐立堯，心中有一絲不舍。
這也難怪，他是多麼努力復健，得到的結果，卻是半個月來毫無任何進展？!
依著徐立堯身邊坐下，她小心翼翼的開口，斟酌著一字一句︰「我知道你心里的急切，可是，你要給自己時間。」
徐立堯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同時也瞄到了她手中的進度表，一股悶氣沒來由地直沖上來，他低聲嘶吼道︰「時間!我花的時間還不夠多嗎？」
「別這樣。」她握住他因過度激動而顫抖的手，安撫著。「我知道你想快點回到球場上，不過，你的身體需要踏實的復健，為未來的戰役作最完善的準備，怎能因為一時的小困難而感到挫折呢？」
「我……」徐立堯發紅的眼眸透露出他的不安，他不知道該怎麼給自己希望，告訴自己按部就班慢慢來，就可以重新擁有以前那樣的戰斗力。
但她堅定的眼神，讓他隱隱覺得體內又緩緩燃起斗志。
是啊，連旁人都可以相信他有復原的一天，他又怎能不相信自己，不給自己多一次的機會？
緊繃的肌肉緩緩放松，他輕輕吁出一口氣。
是他太急躁了，或許就是這樣，才會造成反效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