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夏日里熱得很,鳳瑤最是不耐熱,除了在屋子里用著冰外,每日還要沐浴三次,今個兒在鳳瑱處受了氣,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打著扇子還是出了一身的汗,起身推門輕車熟路地便往後院而去。
這鳳南蒼寵著顧媚,在後頭院子里弄了個清湖,鵝卵石鋪就,干淨澄澈,旁邊青柳拂面花香怡人,實在是個好去處,只這顧媚到底是個妾室,鳳南蒼也是怕人置喙,便說這後院里的女子皆可去泡澡,只要找人守著便是。
後院里頭的人哪個不知道鳳南蒼的心思,張晴自持是個正室,從來不愛和這些個妾室捏酸吃醋,林非煙是個知道輕重的,故而其實這清湖,其實也就顧媚和孫婉並鳳瑤會去一去。
今個兒鳳瑱用完了飯,就坐在窗前出神,一直等著芙蓉推了門進來,才轉頭問了一句︰「可瞧清楚了?」
「回小姐的話,一切無誤,三小姐剛剛帶著柳眉往後院去了,您可要準備些什麼?」芙蓉依著鳳瑱的話去往鳳瑤的住處周圍候著,瞧見了鳳瑤往後院而去才趕緊跑了回來。
鳳瑱頷首,起身將頭發散開,往身後芙蓉的手里遞了把梳子,說了句︰「那就給我梳洗一下歇下吧。」
「小姐……沒有什麼其他的打算?」芙蓉微微一愣,不知道鳳瑱囑咐了又囑咐的叫她小心查探鳳瑤是何意思。
鳳瑱抿唇一笑,抬手觸及了鏡中自己的指尖,「我自有打算,一會兒你去和清荷紅桃說說話,仔細瞧著她兩個,今晚,我得瞧瞧我的院子里,是不是有二心人。」
芙蓉不敢違背,趕緊應了下來,等瞧著芙蓉進了清荷和紅桃住的丫鬟房,鳳瑱才從床上爬了起來,穿了一身女敕黃色的衣衫,梳了個丫鬟髻就往後頭走去。
鳳瑱低著頭快步走過丫鬟房的時候,可巧清荷就往外瞟了一眼,猛地睜大了眼楮,上牙磕著下牙說了句︰「月月……月桂!」
「好端端的嚇什麼人,月桂不早就被趕出去了,我听人說她娘想把她賣到窯子里去,好給她弟弟攢些娶媳婦的錢,也是個可憐的。」紅桃生得比清荷憨厚一些,一瞧就是個做粗活的,說話的聲音也粗得很。
清荷倒是撫著胸膛半晌不曾答話,只覺著剛剛瞧見的定然不是自己的錯覺,可這紅桃和芙蓉已經轉了話題,她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只垂了頭,待到听見紅桃說到從前也未瞧見月桂有這樣多心思的時候,清荷才抬起頭來說了句︰「她一日二日最是個不安分的,走起路來總使梗著脖子,不曉得的還以為咱們欠了她多少錢,差遣起人來也是得心應手,恨不能什麼也不干,通通都推到咱們身上。」
「你倒是敢和她頂撞兩句,她也听你的,我就不行了。」紅桃說著就攪起了手指,像是想起了從前月桂的不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同情她如今的處境。
而此時的鳳瑱卻已經到了後頭清湖處,隔著老遠的時候就瞧見了清湖四周掛起了湖藍色的帷帳,而等到鳳瑱到了的時候,清湖中已經伸出了一只皓白的手臂,柳眉趕緊遞過了一件浴袍去,鳳瑤踏水而出,一頭烏發垂下來倒真是一副出浴美人圖。
鳳瑱從旁邊的回廊,走至清湖附近的時候忽而輕聲笑了笑,鳳瑤和柳眉聞聲看了,卻瞧見對面樹後月桂的臉一閃而過。
「啊——!」鳳瑤手上一抖,直接驚呼出聲,大片的春光乍泄在外,柳眉慌忙壓制住心中恐懼,抖著手又替鳳瑤披上了浴袍,卻見鳳瑤指著那個方向問了句︰「那個……是不是月桂?」
柳眉也是覺得奇怪,按理說月桂被打得很重又被丟出了府去,無論如何也不該出現在這里,就趕緊咽下自己的胡思亂想,慌忙答了一句︰「許是小姐看錯了吧。」
鳳瑤搖了搖頭,女敕黃色的衣裳,還有那雖艷卻俗的臉,定然是月桂無誤,可……
微微沉了沉氣,鳳瑤攏進了身上的衣裳,對柳眉說了句︰「明個兒你去查查,月桂是不是還在家里。」
柳眉應了下來,又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卻哪里還有人影。
鳳瑱這一日變臉了兩次,倒是有些累,擦了擦額上的汗就往回走,一面走一面輕輕扯著嘴角笑了笑。
鳳瑤這次定然還不會覺得有什麼,可是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瞧見月桂這張臉呢?
「二姐好興致。」一個輕快的聲音在鳳瑱頭上響起,忽而有一人自假山之上躍下,直接跳在了鳳瑱的眼前。
鳳瑱往回走的路上已經扯開了頭發,雖是遇見了鳳玨,倒也不覺得有什麼,故而微一揚唇答了句︰「你也是。」
「二姐倒不像從前一樣看著我就躲了,可見我這些日子是又生得俊俏了一些,不過不知道,二姐穿著這丫鬟一樣的衣裳是要往哪里去?」鳳玨後退一步,微微眯了眼楮上下打量了一下鳳瑱說道。
鳳瑱抬袖,「這是前些日子新制的衣裳,料子雖然看著不太好穿著倒也舒服,想來若真有丫鬟能穿得起,定然也是孫姨娘屋中的大丫鬟了。」
鳳玨倒未曾想到鳳瑱如今這樣伶牙俐齒,直接自降身份倒叫他不好再說什麼,就又問了一句︰「天色雖已然不早,二姐披頭散發亦未免有失體統。」
「在家從父,父死從兄,倒是沒有從幼弟的道理,」鳳瑱說起這話來面上是半點沒有異色,微揚唇角道,「四弟你未免管得太寬了些,我倒不知道父親還教過你這樣醉心于家長里短的道理,我不過是想去後頭清湖里泡個澡,見著三妹在,就不曾奪人所好,先行回來了,這有何不可?」
「泡個澡?」鳳玨最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听見鳳瑱這樣說就笑了笑繼續說道,「二姐散發在先,撒謊在後,不知道我要是明個兒告訴了父親,二姐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瞧見鳳玨的樣子鳳瑱就後悔了,嘆自己怎麼不曾記起這鳳玨從小就是個聰明的,自己去後院泡澡哪里有不帶丫鬟的道理……
「左不過是跪個祠堂,罰抄個《女兒經》,四弟想說,就盡管說去吧。」鳳瑱雖不曾想到自己出師不利,卻也是坦然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