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薛柏橋這樣的哥兒,父親是寧侯,皇帝的發小密友,大哥承襲爵位,可他出生不久就另有封賜,如今一門雙侯,堪稱人生贏家,但也讓夏世杰這般,自己努力坐穩大位置的人,頗瞧不上眼。
可誰都沒想到,紈褲小說浪子回頭就浪子回頭,入國子監讀書第二年,便一直名列前十,有時候認真一點兒,還能得一回榜首,弓馬嫻熟,文采出眾,深得皇帝寵愛,這讓他們每日兢兢業業,不敢有一分放縱的人情何以堪?
尤其是自從出了這一個特別的例子,他親爹就一門心思覺得人家寧侯家的小是天下第一好,他自己的全是稻草,動不動便拿出來說一說。
把他和個紈褲比,還真有臉?
「紅塵姑娘是什麼人?你算什麼?還是別白日做夢的好,人家就是看上我,也看不上你!」.
+du.夏世杰︰「……」
那小丫頭……不就是夏家流落在外的一介女兒,難道還是奇珍異寶不成?
可惜,不等夏世杰出聲,薛柏橋已經懶得理他,蹦蹦跳跳躥到對面,抓住一老者的胳膊,高聲道︰「我都忘了,王老頭,你快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區區一小縣城為什麼冒出這麼一堆……這個來?」
那老者失笑︰「什麼這個那個,人家都是正正經經的讀書人,多為翰林出身,還有人做過閣老,小侯爺請慎言才是。」
這個老人家鶴發童顏,雪白的長眉很柔順,慈眉善目的,讓人見了心都跟著安定許多,他老人家一眼掃,跳月兌的小侯爺就安順下來,老老實實地坐下喝茶。
「也不是什麼大事,闌珊書院去年出了事,先生緊缺,今年聘新先生罷了。」
小侯爺沒吭聲,若有所思地趴桌子上。
不過,無論這里頭有沒有不為人知的隱秘,和紅塵都沒關系,最多是她的茶館來了一回開門紅,且可以想象,以後很長一段時日都會生意興隆。
茶館不比酒樓,是清雅所在,又是書局,客人多為文人雅士,自然有規矩,完全用不著紅塵整日盯著,她把家里幾個交好的,重量級的客人送走,就扭頭回後院,抱著平安翻了本書閑坐品茶。
客人們來時疲憊,一杯香茗兩卷書,精神舒緩,疲態頓消,大部分對這個小小的茶館書局,印象大好,便是外地來的進士們,心里也松了口氣。
雖然下定決心要走一趟,但到之前也擔心這是個粗俗所在,待得太苦悶。
沒成想,如今初來,竟能尋到平日里都少見的孤本好書,怎麼也不算白來一遭。
夏世杰坐了片刻,整了整衣服,按了按袖子里的銀票,想了下,又多添了五張,都是一百兩的,一共加起來足足一千兩。
別當他錢多,他已經成年,平日里交際往來不少,自然能調用銀錢,但一次動用超過百兩,那都得回稟母親,他就是不回稟,管家也不會給他隱瞞。
大戶人家的家教反而更嚴格,不可能隨意花用,至少那些為了個青樓名妓一擲千金的做派,在他們這些大家身上很少出現,除非是自己能賺錢。
小廝嚇了一跳︰「爺,您到底要干嘛?」
夏世杰冷笑︰「別多管閑事,還有,管住你那張嘴。」
話音未落,他就大踏步地沿著紅塵走的方向,向後院走,他那小廝連忙跟上。
小貓和小狸都在招呼客人,主人家吩咐過,前院和後院之間的門是鎖著的,客人不會誤闖,用不著他們操心,他們見有人朝那邊走,也沒太在意。
夏世杰一路暢通無阻,就找到了院門。
那只是一扇很尋常的木門,藤蔓環繞,粉女敕的小花點綴其上,一呼吸便是一口幽香。
大門緊閉,貼著兩張虎將模樣的門神,還有一塊兒長條木板,除了些玄妙符文,還寫著幾個遒勁有力的大字——闢惡符在,宵小退避,惡客止步,不速之客入此門,地獄有座,勿謂言之不預。
夏世杰皺眉,冷道︰「真沒規矩!」
小廝卻盯著那字,滿心歡喜︰「大小姐的字兒真好啊,符也畫得好,我看比趙天師畫的還精巧。」
說著,扭頭瞧了眼氣色不佳的主子,「爺,大小姐一個女孩子獨居一室,肯定要多加小心,不願意讓別人進去很正常。」
夏世杰輕輕踢了他一腳,把人趕到一邊兒,先是砰砰幾聲敲門,等了片刻,里面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到是小狸一手托著盤子站在身後不遠處,輕聲道︰「客人,里面不能進,您若是需要什麼,請盡管吩咐小的。」
他理也不理。
小狸無奈,想起自家小主人的囑咐,就不多管,扭頭繼續去招呼別的客人,所以也沒看見夏世杰隨手掏出袖刀,一戳一撬,在他家小廝目瞪口呆地注視之下,愣是把人家小姑娘家的門撬開,大跨步地走了進去。
兩張貼在門板上的門神,隨風一吹,到似乎狂怒起來,怒目而視。
「真是來挑事的,真是來挑事的……族長,您可一定要相信,我冤枉!」
小廝欲哭無淚,他多少猜到自家接了消息,趕在師風少爺前面來杞縣,一定沒安好心,但實在想不到爺竟會如此粗暴,也不知後要受多大的懲罰了。
紅塵正喝茶吃點心。
平安還小,小碟子里面加了一點兒羊女乃,讓它慢慢舌忝著喝,老參在一邊蹲著,時不時探頭探腦,撫須而笑道︰「有人來了。」
壞人!
周圍的花木揮舞枝條。
紅塵笑了笑,總覺得園子里的大家很可愛。
夏世杰進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笑顏如花的小佳人,眸子一閃,一瞬間喉嚨有點兒干,也有一點兒別扭,但他還是大大方方地走,走到紅塵身前站定。
「你是蔣二丫?」
紅塵抬頭看了他一眼,沒點頭,也沒搖頭,自顧自地塞了塊兒點心,才道︰「你看沒看見我家大門上的牌子?」
夏世杰冷笑,頗不耐煩,仿佛毫無興趣回答這種問題,故意板著臉,目中陰寒之氣四溢,就是京中那些貴介,都怕他這種壓迫感十足的視線。
半晌,才冷聲道︰「我夏世杰從來不喜歡繞彎子,我們京城夏家,傳承近千年之久,收下的每一個弟子,必然是精挑細選,入門之前,不知遭受多少磨難,多少苦楚,每年為此死的所謂天才之流,也是車載斗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