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她們主僕都小心翼翼。
听見有毒蛇的那些女孩子們也很害怕。
不過,男人們到沒太擔憂,還有人皺眉道︰「快干活,找解藥更要緊,是不是听說有人中了蛇毒就杯弓蛇影!」
「大冬天的,怕什麼蛇!」
還有人安慰自己身邊的姐妹。
「別怕,咱們山區蛇不少,你什麼時候听說過蛇隨便咬人了?你不去惹它,自然平安無事。」
江南這邊,尤其是鳳城,蛇很多,還有不少人家家里養蛇,並不如別處的人那般害怕。
紅塵自顧自地往自己身上,兩個丫頭,還有瑤姐兒身上抹蛇藥。
藥不多,其他無甚關系,她不怎麼在乎的人就不管了。
還沒收拾妥當,隱隱約約隔著火光,就見無數密密麻麻的蛇從東南西三面涌來。
有幾個人乍一看到,扔了手里的東西,目瞪口呆,渾身哆嗦,竟然站立不住。
「我的媽呀!」
「蛇,蛇……」
這會兒不是不怕的時候了,簡直怕的要命,大部分六神無主,比剛才受驚更大。
漫山遍野,細長的毒蛇鋪天蓋地,紅塵拎著隨身帶著的燈油壺直接澆到燒著的柴火堆上。
火花迸射。
她又一腳朝著蛇最多的方向踢過去,然後轉身,帶著自家人拔腿就向北面跑去,一邊飛奔,回過神清清朗朗地喊︰「抬著病人速退,北面有一斜坡,雖然陡峭險峻,但眼下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下面是沼澤密林,還有很多藥草,可以遮蓋身上的氣味,蛇不會去。」
她的聲音特別清楚。
羅娘和小嚴也跟著招呼。
眾人也是被嚇壞了,如今迷迷糊糊,听一人吩咐便齊齊動作起來。
一時間所有人一窩蜂似的跟著紅塵她們奪命狂奔,一個勁兒地求神拜佛,求老天保佑,只盼著那毒蛇講理些,怕人些,別追趕他們。
奈何這一次一地的蛇仿佛是豬油蒙了心,就逮住他們這一行人不放。
有兩個讓健僕抱著狂跑的姑娘,一睜眼看到滿地毒蛇吐著信子,嚇得花容失色,哭道︰「肯定是那喬俊搞的鬼!」
「沒錯,否則怎麼就那麼巧了!」
眾人恨喬俊更恨十分,連連哭罵,也有人瞧紅塵同樣各種不順眼,若不是這人可氣,非要去招惹那個喬俊,他們又怎麼會遭此劫難!
羅娘和小嚴听見些許議論,都很無語,到了這份上,一幫白痴還這般好笑。
小嚴搖了搖頭︰「小姐,咱不管這等蠢貨!」
紅塵都有些氣息不勻,哭笑不得︰「這種時候,本來也是各憑造化,誰還顧得了誰?」
人終究是跑不過蛇,如果蛇打定主意一定要追的話。
說來時間長,實際上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眾人就和毒蛇交上了手,拿著火把拼命抵抗,被咬到的不知凡幾,鬼哭狼嚎一片。
就在這時,半山坡上忽然骨碌碌滾下來一個人,眾人一見,都大怒——竟是喬俊!
就有人一邊跑,一邊惡狠狠地砸了石頭過去,喬俊被砸了一頭的血,還是停也不停一下,橫沖直撞。
「起開!」
一巴掌掃在一個瘦弱的小丫鬟身上,也不知是誰的小丫鬟,愣是把人推下了山崖。
那丫鬟臉上淒惶,拼命伸手抓住山上的枯草石塊延緩速度還是不斷地下滑。
眾人一片驚呼。
有心軟的捂住嘴,卻也無法可施。
眨眼間,紅塵忽然跟著滑了下去,一手抱住那丫鬟,不管她的哭嚎,手臂用力,愣是硬生生側移了下,順著北坡上一個看起來就特別險峻的,根本不像有路的斜坡出溜下去。
那一直站在她身邊的白衣年輕人臉色驟變,蹭一下竄出來飛撲出去,差一點兒就撈到紅塵的胳膊。
紅塵順手就把懷里的小丫頭塞給他。
那白衣人臉上變了變,似乎有些苦悶,到底沒把那丫頭扔出去,只是跟著紅塵溜。
喬俊這會兒是什麼都顧不上,他也沒想到自己的藥會失效,那些瘋蛇蠢到連自己都咬,只想著逃命,他不能死,他一定要活著,活著!
小嚴卻心下大恨,二話不說過去也是一巴掌,打得喬俊側飛出老遠,又在地上滾了好半天,一路滾到蛇群里去。
眾人听見他一聲淒厲的嚎叫,心中更害怕。
羅娘和小嚴也順著山坡半躍半滾半出溜地去尋自家小姐。
後面是鋪天蓋地的蛇。
前面是亂石,枯草,也不知道有沒有路徑。
所有人都在猶豫,可是明顯猶豫不了多久了。
上面一幫人怎麼猶豫,是好還是歹,紅塵和倆丫鬟卻沒心思考慮。
她是常懷慈悲,有救人之心,可便是要救,也得人家讓她救才行,如今先保住自身再說。
四周只有紅塵,羅娘,小嚴三個,連那白衣人都看不到。這也正常,剛才太過混亂,滾落的方向只要偏差一點兒,不說十萬八千里,也要離得老遠。
山里特別容易迷失方向,也只有小嚴羅娘這等死命只跟著自家小姐,其它一切不管的,才能勉強跟住。
紅塵好不容易勉強站住,小心翼翼地向下面走,羅娘和小嚴都過來幫忙。
小嚴大恨︰「可惜鐵牛沒跟著,早知道去哪兒都帶著他!」
別看鐵牛笨拙,其實有一身好輕功,這等地方不說履如平地,到底把她們幾個帶出去絕無問題。
羅娘望了望上面,心中憂慮,「不知道上面那些人怎麼樣了?」
走得太遠,都漸漸听不到呼喊聲。
紅塵一笑︰「別人不知,那個罪魁禍首恐怕想死不是那麼容易。」
「喬俊?」
小嚴翻了個白眼,「誰會管他,小姐最好連他的名兒也別提,仔細會口臭。」
主僕幾個說說笑笑,危險仿佛也遠離,紅塵還順手撿了許多藥材,還有野菜果子,就拿她自己的斗篷裝著,那些藥材里面,有不少都是可以治療蛇毒的。
走了不知多久,天色略暗淡,紅塵一駐足,就見前面不遠處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
「鬼地方,真是個鬼地方,這路到底有多少條!愣著干什麼,還不趕緊給我捏捏腿,沒見腿都麻了?」
紅塵又走了兩步,眼前豁然開朗,就見有個年輕的公子哥兒坐在地上,身邊是十三四歲的小丫鬟。
兩個人都十分狼狽,衣服破爛,臉上都是泥污,那公子哥兒一見紅塵,愣了下,半晌臉上露出幾分笑︰「盧小姐?在下李笙,是盧二老爺的學生,說起來還是你的師兄,能踫上你真是走運,咱們還可以互相幫襯一把,你放心,必能走出去的。」
紅塵點點頭,就著羅娘的手坐在旁邊的青石上,小聲和小嚴她們說話。
李笙目光閃爍,心中其實有些不悅。
他從山上下來,走了許久,總是在附近繞彎,根本就走不出去,時間一長,難免怨起紅塵來,這路是紅塵指的,現在出不去,自然怪她!
這種邏輯,在正常人那兒可能行不通,到李笙這兒,就是至理了。
只是李家一直依附盧家,他能在盧二老爺門下讀書,還是因為自己的哥哥給二老爺當了幕僚,被提攜一把,說白了,李家算是盧家的附庸才是,李笙自然不好過分得罪盧家的小姐,哪怕是庶出小姐。
羅娘和小嚴安頓自家小姐坐下,手腳麻利地去旁邊樹上摘下來一堆果子,又到旁邊林子里轉了一圈,一會兒工夫拎出來一只山雞,去毛剝皮,很快就開始烤。
山雞的香味撲鼻而來。
李笙的肚子咕嚕咕嚕直叫,一腳把給他捏腿的小丫鬟踢開,怒道︰「還不快去找點兒吃的,你個沒用的蠢貨。」
那小丫鬟不敢吭聲,連頭也不抬,低眉順眼地就去旁邊的林子里。
她年紀小,瘦瘦弱弱,頭發都貼在臉頰上,濕漉漉的,身上的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綠色的單衣,至于她的厚衣裳,現在都裹在李笙的身上,雖然只能稍微披著,卻也比沒有強得多。
小嚴忍不住一皺眉,羅娘拉了她一把,她才沒有多話。
紅塵也沒有理會。
這邊,小嚴已經把烤好的兔肉撕下來,拿葉子包著,吹涼了遞給自家小姐,自己才拿了,又遞給羅娘,三人認認真真地分食。那邊的小丫鬟撿回來一些果子,李笙頓時狼吞虎咽,一邊吞咽一邊還看紅塵她們這邊,只是到底不好討要,只把滿腔怒火發泄到那小丫頭的身上,直接上手甩了一巴掌,又一腳踹她肚子,踹得小丫鬟倒地半晌才爬起來。
若不是這李笙也累得沒什麼力氣,恐怕打得更狠。
小嚴快氣炸了。
紅塵只搖搖頭,不讓她管,她也只好扭過頭去視而不見,羅娘也不大高興,不是為別的,只是聯想到自己的遭遇,看不得女孩子受苦。
只是自家小姐既然視而不見,自然有小姐的道理罷了。
不管歸不管,羅娘還是忍不住絮叨了幾句︰「我听說過這個李笙,他夫人前陣子不是才鬧出要和離的事兒,據說那位甄娘子連兒子女兒都不要了,嫁妝也不要,什麼都不要,只要和他和離,為此寧願出家做姑子,也不肯留在李家。」
小嚴一怔︰「原來就是那個李笙!」
當時的事兒鬧得很大,好多八卦消息,盧家的家規森嚴,下人們不敢把家里的事兒向外說,可听八卦的心卻不比別人家少幾分,小嚴她們也听說了,李笙的夫人甄家娘子回娘家哭訴,說李笙不把她當人,她簡直活得毫無尊嚴,比畜生都不如,在屋里時,李笙在她的床上睡她的丫頭,還要她來端茶倒水伺候,有一點兒不如意,就動手打人,她動輒就挨打受罵。」
一開始甄家也沒少勸和,天下的人都是勸和不勸離,要知道,甄娘子還生了一對龍鳳胎兒女,和離後孩子怎麼辦,只勸她忍一忍,家家都有難念的經。
結果後來甄家的人發現自家孩子受的那些罪,听了甄娘子實在忍受不住說的話,她哥哥差點兒沒氣得吐血,二話不說搶了妹子回家。
偏偏那李笙居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還振振有詞,說在自家的屋子里,打打自己的老婆算什麼大事兒?睡個丫頭又怎麼樣!妻子既然是他娶回家,就是他的東西,就該賢惠,就該伺候男人,男人說往東,便老實往東,說讓往西,就老實往西,像甄氏那般不听話,挨打活該!
氣得甄家的男人,連和甄娘子不對付的嫂子這下都炸了,開什麼玩笑,所謂婚姻,乃結兩姓之好,為的是兩家聯姻,互幫互助,人家好好一個女孩兒,帶著嫁妝,帶著全家的人脈,嫁進你們家,難道就是為了讓你們作踐?說破天也沒有這樣的道理!
那李笙讀書不錯,為人儀表堂堂,在外面待人接物,也看不出哪里不妥,誰能想到他是這樣一個人!
甄家接了自家姑娘回去,到現在還憋著一口氣,連甄娘子的嫂子都說,她寧願家里養小姑子一輩子,也不能把人送去別人家變成個畜生!
此事傳言很多,羅娘她們听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夸大其詞,不過對于李笙這人,怕是大部分人都很難看得上眼。
這年頭,男性為主導,人們對男人也頗為寬容,可即便如此,提起這個李笙,還是要搖搖頭,說一句不該。
紅塵她們小聲說話,一邊分食了兔肉,肉很鮮女敕,香氣濃郁。
李笙在旁邊只吃了一堆果子,口水橫流,越吃越餓,厚著臉皮過來,笑道︰「盧小姐,你是女孩子,不如吃一點兒果子如何?咱們換一換吧。」
紅塵把剩下的半個塞給小嚴,站起身活動了下肩膀,走過去四下張望找路,全當沒听見。
羅娘似笑非笑地挑挑眉,懶洋洋地道︰「我們還是喜歡肉。」
也就說話的工夫,羅娘和小嚴慢條斯理地把兔子吃了個干淨,只剩下一地骨頭就地掩埋。
李笙臉上一僵,心中大怒——等回頭月兌了困,他非想個法子把這兩個賤婢弄到手,好生教導教導。
只是兔子都沒了,他也無法,憋著滿肚子的怒氣都撒到他身邊的小丫頭身上去。
紅塵還是沒管,不過見羅娘頻頻後看,微微一笑道︰「羅娘知道嗎,這個地方很奇怪,死氣濃重,無論發生什麼奇異之事都有可能,所以在這里,要謹言慎行,不可做惡事,動邪念,若是做了,多半兒要後悔莫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