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失笑,那還真沒看出來,不過,會讀書和聰明人並不是一回事兒,就王長浩那樣的,真要通過科舉做了官……當個小官混混也就行了,大官怕是別指望。
「你先去吧,等我想想怎麼和你家少爺說。」
打發走李楠,紅塵和林大公子面面相覷,神色間都略帶了幾分唏噓。
雖說遇見的各種慘劇不少,但每一次,都會讓人很不痛快。尤其是紅塵還得自己再跟林大公子詳詳細細地解說一遍,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啊!」
紅塵長嘆一聲。
林旭半晌無語︰「……好人壞人,也不能只分男女,女子中惡毒刻薄的,也數不勝數,那位王家家主的繼室,不就是個毒婦?」
紅塵又嘆︰「真是,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也不知道這幫家伙都是怎麼想的。」
林旭拍了拍自家小姑娘的額頭︰「好了,不要瞎琢磨,怎麼樣?要我幫忙嗎?和那位王長浩王公子交流,還是我出面更方便些。」
「你怎麼這麼積極?」紅塵瞥了林大公子一眼,「我們林公子並不是心腸特別軟,听見人的苦難就要馬上伸手幫忙的人。」
這到不是說,林旭是個壞人,事實上,他絕對是正人君子,但為人處世時,總不免帶著幾分豁達灑月兌,待人接物也有自己的想法,對看上眼的人可以事無巨細,認真對待,對看不上眼的,多多少少會有一點兒忽視。
就王長浩這樣的,還不值得林公子另眼看待,紅塵還以為,要是自己不打算插手,這位知道了,也最多不過是找人提醒個一句兩句的,至于王長浩信還是不信,信了又要怎麼做,能做到什麼地步,可不可以順利報仇雪恨,林旭絕對不會插手。
林旭一笑︰「咱們家那位太子爺到了該定親的年紀,他的岳家雖然不用太過看重,但絕不能是會拖後腿的人家。」
紅塵了然︰「……王家就是會拖後腿的那個。」
林大公子忽然進京,果然不只是為了薛柏橋。
薛小侯爺也沒有這麼大的臉面,還是為了太子的可能性大一點兒。
不過,一想到林大公子手里拿著各家閨秀的花名冊,當成正事兒似的,一家接一家地替太子排除那些不適合結婚的人選,還要想方設法地讓他們自己自動自發退出競爭隊伍,紅塵就覺得……唔,這樣的林師兄,似乎更可愛一些。
「噗嗤。」
紅塵想,也許林旭拿著女孩子們的花名冊,也不只是只關注她們的家庭,說不定,還會和親近的人吐槽幾句——這位千金性格太驕傲了,這個姑娘長得不夠漂亮,連清秀也算不上,似乎不好,這個小姐竟然會打罵下人,不妥不妥。
他做這等很不妥當的事,肯定不只是擔心岳家影響到太子,至少也有半成是真心為太子的婚姻幸福著想的。
在四國之間翻雲覆雨的林旭,當然了不起,可他偶爾的,不合時宜的小舉動,才讓他變得更像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生動又可愛的人。
「就是對不起那些讓林大公子挑來選去的千金小姐了。」
紅塵暗自咕噥了句,隨即把話題轉回來,「我看,直接把李楠的話,轉告給王長浩算了,這畢竟是他的家事,被害死的是王長浩的母親,報仇是他的責任。」
「好。」
林旭應下,此時天色不早,他逛街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干脆就送紅塵回去休息。
紅塵路上順便給瑤姐兒她們買了點兒禮物,就是些點心瓜果,也沒有別的。
瑤姐兒如今也沒心思和姐妹們玩,滿月復心思都用在應付未來夫婿人選身上去。
她和喬氏選定的那個對象,吳家的小公子鴻雁傳書,相處的很不錯,雖然還沒有正式定下來,卻也有七八分靠譜了。
一般正經人家,婚事談到這個地步,只差最後確定,通常不會出現差錯,之所以還沒訂,不過是顯得女孩子貴重,要多考察考察,這種時候,兩家都不特別避諱讓孩子們來往。
畢竟,一旦真正定親,兩家的孩子反而不好過多接觸。
這些日子吳家那位小公子很是殷勤,時不時地借助茂哥兒的手,往瑤姐兒那送東西,還都送得十分貼心,都是瑤姐兒喜歡的,不是上好的筆墨紙硯,就是一本很不錯的書,市面上罕見,瑤姐兒平日里也難得,都是他親筆所抄。
吳家夫人也很滿意,以前他小兒子性格跳月兌,有點兒不穩重,也不大愛讀書,結果自從中意了瑤姐兒,就整日鑽書房,在學問上也特別認真。
吳老爺私底下還跟夫人笑說,他們兒子是怕被媳婦給比下去了。
吳夫人當時就啐了他一口,事後也不得不承認,人家瑤姐兒在學問上,真不比一般的學子差,是正經讀四書五經出來的,功課扎實的很,哪怕讓自家寶貝兒子和人家比,也不一定能比得過,這里面,多多少少有點兒天分的緣故。
雖然有些人家一直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一類,吳家可不信這一套,給兒子把妻子娶回來,是為了能相夫教子,自己沒有見識,能教導出什麼好孩子來?
吳家兩口子都對學習好的女孩兒很有好感,要說以前還對瑤姐兒有些不滿意,偷偷模模看了兒子和人家談詩論文,還有談論的那些經學方面的東西,他們也不得不承認,瑤姐兒這姑娘再好不過了。
紅塵回盧家安安穩穩地待了兩日,也沒急著去辦王長浩那事兒。
既然這麼久了,一直都沒出差錯,想來短時間內也不會有太大問題,如今離科舉還有一段時日,不必太急。
李楠的話自然是可信,他都死了,死人還有什麼必要說謊,可究竟如何,還得仔細查一下才好。
林旭向來是個謹慎的,紅塵不查,他也要查一查。
不過,只是短時間內簡單查了一下,到沒查出什麼,王家那邊的二公子王長洋口碑不錯,听說謙遜有禮,對自家大哥也很是客氣,繼夫人也沒磋磨過王長浩,至于原配夫人袁氏,只听說是病死的,而且纏綿病榻長達半年,不是驟然身亡,雖說繼室進門有點兒快,可這年頭,男人總是比女人更容易讓人寬容,而且,據傳聞,繼室進門是袁氏安排的,為了找個穩妥的照顧自己的兒子,再加上繼室出身很低,這麼說還有點兒道理,總比再有一個高門大戶的千金進門讓人放心,所以,也沒什麼人說王老爺薄情寡義,反而說他重情義。
這麼多年,王長浩雖無劣跡,可和次子一比,到底還是差了一點兒。
紅塵到覺得,主要還是相貌的緣故。
王長浩長得不夠好,比較像王老爺,長相一般,王長洋長得就更像他母親,一副好容貌。
長得好的人,總比長得不好的人更討人喜歡,至少外人一見他們兩個,第一印象就是,王長浩是紈褲子弟,蠢笨的很,而王長洋就是個溫潤爾雅的公子哥。
從資料上面真看不出太多的東西,林旭卻已經確信,林楠所言,至少九成都沒什麼問題。
略帶幾分嘲諷地笑了笑︰「不用看別的,只當初咱們見到的那一出,也說明王長洋不簡單了,在王家,堂堂一嫡長子被說成不學無術,這等傳聞,總不會是平白無故就來的。」
既然事情明了,紅塵也不拖泥帶水。
想找王長浩還是挺容易的,他最近不喜歡在家里待著,總在外面溜達,到也不去那等秦樓楚館,就是喜歡去酒樓,茶館,喝喝酒,喝喝茶,听听書。
紅塵和林旭乘車到了一家酒樓前面,抬頭就看王長浩坐在二樓,一臉陰郁。
店小二剛剛送來一壺酒,他直接拿在手里,抬手就想灌進嘴里,李楠站在不遠處,急得臉色發綠,跳著腳喊︰「不要喝,不要啊,不要喝!」
紅塵臉色頓時變了變,連忙喊道︰「小荷,打下上面……」
話音未落,上頭王長浩被撞了一下,撞得一個趔趄,酒壺撲通一聲,直接從二樓落到外面的地上,碎裂成好多片。
紅塵走過去,仔細看了看酒液,吐出口氣︰「真是下了藥,只是聞不出是什麼藥來。」
李楠在陽光下明顯很痛苦,可還是堅持留在王長浩身邊,這會兒一眼瞧見紅塵,猛地撲過來,崩潰一般大哭︰「嗚嗚嗚,小姐您總算來了。」
他嘗試著找了好久,根本就找不到紅塵,這兩日真是水深火熱,恨不得再死十八次。
「我找不到小姐,怎麼也找不到,哇,他們要害死少爺!」
紅塵失笑︰「我要是隨隨便便就讓個陰魂找到,那也太慘了些。」
兩句話的工夫,上面就鬧了起來。
也不能說鬧。
王長浩笨嘴拙舌,明顯是個老實人,反而是撞了他的那個,不得理還不饒人,一個勁冷嘲熱諷。
「你得多笨,連個酒壺都拿不好,怎麼,想訛少爺我?說吧,多少錢,我陪你十壺八壺的,隨便你喝,現在多喝點兒挺好,就算提前借酒澆愁,反正落榜落定了。」
紅塵抬頭一看,說話這人也是個熟悉的。
就是那日和王長浩起爭執的薛風。
林旭失笑︰「和以前的薛柏橋有點兒像。」
紅塵也笑,這人的性格和薛柏橋像不像,她不很清楚,畢竟以前那個飛揚跋扈的小侯爺她沒見過,她見到的那個,從一開始就被林大師兄欺負。
不過,兩個人的容貌到有三分像,都舒眉朗目,長得很好。
「這人也姓薛?和寧侯……是親戚?」
林旭點頭︰「寧侯是薛家的旁支,薛風是本家的少爺,薛家也是世家,前朝還出過不少高官,在大周朝,除了寧侯之外,本家那邊到沒有多少高官顯貴,但也不至于太落寞,畢竟寧侯和家里的關系雖然冷淡了點兒,卻並不差,薛家的子弟也有不少成才的,舉人進士都很多,這個薛風,按照輩分,算是薛柏橋的堂弟。」
「怪不得!」
上面鬧得時間不長,王長浩大概都習慣了,對薛風的話置若罔聞,獨角戲唱不了多久,沒一會兒,薛家公子就氣鼓鼓走人,連飯也不吃,酒也不喝。
林旭和紅塵這才上樓,在王長浩身邊落座。
王長浩還沒反應過來,林旭就笑道︰「走吧,定個包間,我和兄台喝兩杯。」
「林,林兄?」
王長浩一愣,顯然還記得林旭,神色間不覺訕訕,顯然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現有些懦弱無能。
不過,他到是沒推辭林旭的邀約。
三個人很快就轉移陣地,去了包間。
這就是有林旭在的好處,若只有紅塵,還不知道要怎麼說服這家伙,就是說服了也不妥,孤男寡女,怎好共處一室。
進了包間,王長浩訥訥道︰「……其實薛風沒壞心眼,他就是脾氣暴了些,要是我和他吵,那就沒完沒了了,由著他說幾句,也掉不了幾塊兒肉。」
說著說著,他臉上泛紅,嘆了口氣,「林兄是不是覺得我太懦弱了些?我只是,只是不想和別人吵架。」
李楠在一邊默默垂淚,一個大男人忍不住哭起來,真是讓人看不下去。
「少爺以前也不這樣的,自從,自從我去了,他就不愛與人爭執,誰都能欺負他。」
紅塵只當沒听見,親自給王長浩倒了一杯酒,忽然開口道︰「王公子,你還記得你的伴讀李楠嗎?」。
王長浩一愣,十分驚訝︰「啊?小,小姐認得李楠?」
紅塵點點頭︰「我受李楠所托,有些事情要轉告公子。」
一瞬間,王長浩整個人都僵硬戒備,臉色變了變,古怪地看向紅塵,做出一副隨時要走的模樣,更是左顧右盼,生怕被人伏擊。
紅塵也不介意,要是有人忽然跟自己說,一個死去的朋友有話轉告,她也要毛骨悚然的。
「李楠想告訴你,他的死不關你的事,還有,請你晚上睡覺時不要老蒙著頭,蒙著頭容易胸悶。」
王長浩愣了下,還是戒備,面上卻多出幾分怪異,後面這話,還真是李楠經常提醒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