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頭其實早已經梳妝完畢的林媛在听見李嬤嬤的話不由得露出一絲冷笑。
「去跟李嬤嬤說一聲,就說我必定照著老太太的意思去做。」
香荷出屋傳了話,李嬤嬤眼珠滴溜溜的轉了轉。
昨日老太太特意叫了林媛,就想瞧瞧林媛的身子能否待客,裝扮是否得體,畢竟老姑女乃女乃難得回門一次,絕不能落了林府的顏面,誰知道林媛竟就穿了一身白衣披頭散發的了,嘴里還振振有詞——「我在孝期當然要穿得素淨些。」
老太太生怕今日林媛再來這麼一出,干脆的指了李嬤嬤看著。
「老太太命老奴伺候四小姐一同,老奴就在這等著吧。」李嬤嬤揚聲回道。
李嬤嬤的話落香荷就回了屋,香月得了林媛的命令也沒開口讓李嬤嬤進屋坐。
屋內香荷忍不住勸了林媛一句,「小姐,您還是出去吧,免得老太太又發脾氣。」
林媛打了個哈欠,「還早還早。」
「還有小姐,您這頭發就這樣?」
林媛笑著模了模綁在腦後的馬尾,「這不沒披頭散發啊。」
香荷撫過額角,無言以對。
硬是晾了李嬤嬤一盞茶的時光,林媛才施施然的出了屋。
李嬤嬤行了禮,原以為林媛會避開,林媛卻生生的受了。
林媛冷眼看著李嬤嬤隱隱發黑的臉色,心中不屑。當日老太太可是將事情掩下沒有通知前院待客的林廣成,甚至下了死命,不準人去救落井的本尊,要不是林天佑心善,怕是她林媛穿越而來也都活不下來。要說推本尊落井的人是凶手,那老太太便是幫凶,而這李嬤嬤看著不讓人靠近那口井,便是劊子手。
你們敢害人性命,如今受你一禮又如何了?
李嬤嬤心中大恨林媛目無尊長,竟敢受了她這個老太太身邊大紅人的禮,卻也無可奈何。垂著首等了一會,李嬤嬤原以為林媛至少會說上兩句客套話解釋下為何叫她等了這麼久,誰知道好一會都沒動靜,當她等得不耐抬頭時,竟看不見林媛的身影了。
「李嬤嬤還是快些吧,別叫老太太等久了。」林媛已走到了院門口,沖著李嬤嬤說道。
李嬤嬤再好的涵養也忍不住滿臉怒容。
可林媛就是仿佛視而不見一般,壓根沒有理會,自顧自的往前走。
李嬤嬤見林媛走遠,忙跟了上去,這時她才林媛的不妥之處。
「四小姐。」李嬤嬤的語氣有些生硬,顯然她努力過卻仍舊壓抑不了心中的憤怒,「您這頭發怕是不妥吧。」衣裳倒不是白的了,藕色,勉強算交了老太太的差了,只是這頭發,這是什麼玩意?!
「頭發不是扎起來沒披頭散發了嗎?」。林媛淡淡的回道,腳下未曾停頓半刻。
李嬤嬤看著那個身高才到她胸口的小小人兒越走越遠,頓時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甚至連招呼都未打,李嬤嬤徑直繞開了林媛,她怕她再呆下去,會真的忍不住了。
香月偷偷瞄著李嬤嬤遠去的身影,終于再也憋不住笑了出聲。
「往常就是太太都要在李嬤嬤手上受氣,小姐您真是太厲害了!」她滿眼星星的看著林媛,「您有沒有瞧見剛剛李嬤嬤的臉色,我可是從來沒見過她氣成那樣!」
「死丫頭,快小聲點,別給小姐惹禍。」香荷拽了一把香月,口里教訓著卻語氣里怎麼也藏不住喜悅興奮。
「不要緊,李嬤嬤又不是我祖母。」林媛輕笑道。
主僕三人邊說邊笑不緊不慢的踱到了老太太的慈安院。
許是李嬤嬤先已經告過狀了,林媛到時,門口守門的小丫鬟就將主僕晾在了外頭。
「四小姐稍等,奴婢這就去通傳一聲。」說完,小丫鬟片刻不停留的進了屋。
林媛嘴角掛起一抹冷笑。慈安院?且不說她對李嬤嬤根本沒做出什麼過分的事,僅憑旁人的片面之詞,老太太竟然就能把年僅八歲大病初愈的嫡孫女晾在門外?還真慈安啊!
「老太太萬福。」林媛蹲了蹲行禮,聲音清且亮的說道,「老太太既有事,我就先去垂花門等著了。」說完,林媛就轉身抬腳。
香荷香月面面相覷,對付李嬤嬤她們鼓起勇氣還是敢的,可對付老太太她們不敢啊。
林媛察覺香荷香月並未跟上,卻也沒出聲,只微微一聲嘆息。
她的態度必須強硬,不能因香荷香月而被左右。因為她重活一次,才想明白一件事,即使是親人之間,也不能毫無底線。不管是本尊還是她,老太太至始至終都從未喜歡過這個孫女,甚至想要她去死,所以她又何必非得湊上去作踐自己?
她不知道從前林二太太和本尊是如何挺住老太太的各種刁難。香荷的敘述中,因為林廣成的左右為難視而不見,林二太太經常背後抹眼淚,而林二太太為了女兒這才強硬起來,也因此林二太太同老太太的關系愈發惡劣。
如今林二太太不在了,林廣成雖然清醒了知道要庇護女兒了,可在這林府的內宅里,她必須自立起來,這樣她才不會再次滿心委屈的無路可退,最後選擇了自盡。
「小姐,等等奴婢。」只微微猶豫了片刻,香月便拉著香荷的手追了上去。
林媛不禁放緩了腳步。
香荷香月跑到林媛的身旁,才感覺心跳得異常快,心情卻異常的輕松。從前就算被老太太責罵,她們也只能垂著頭挨罵,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太太快些。
同林媛主僕三人愉悅的心情不同的是,屋內側著身子躺在榻上的老太太在听了翠雲的稟告,猛地就坐了起來。
「老太太快息怒,大夫說了千萬不可再動氣了。」李嬤嬤在一旁忙勸道。
老太太喘著粗氣,呼呼的喘氣聲仿佛是她心頭的怒火一般。
「那小掃把星真的就這麼走了?」
「是的。」翠雲把頭死死的低下,「奴婢特意追到院子外頭瞧了一眼,是朝著垂花門了。」
「好!好!好!」老太太怒極反笑。
「先前四小姐便是這般,老奴原想四小姐到底還小,規矩差些,但對著老太太四小姐定是極孝順的,誰知道……」李嬤嬤一副惋惜的模樣。
頓時,老太太一陣劇烈的咳嗽,李嬤嬤忙不迭的替其拍背。
翠雲偷偷 了李嬤嬤一眼,心中一跳,四小姐不過是受了李嬤嬤一禮,李嬤嬤竟這般懷恨在心落井下石,這心性實在狹隘,日後可千萬不能得罪李嬤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