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媛奇異的感到難過。這萬惡的封建社會叫她覺得壓抑,不管是香荷這般做下人的,還是她這般做小姐的,都沒有自由沒有平等,面對著厭惡仇視的人也只能掛著虛偽的笑容在臉孔之上,可她沒能力去做任何改變,只能適應。
但至少,她能讓香荷香月過得安心一些。
「等父親了,我會一並說起的。」林媛一臉認真的說道。
倒是香荷怔了怔,略微有些不自在的點點頭。
林媛沒再多言,轉而對三兒三人道,「你們三個就先坐著,等老爺了,我再安排你們以後的事。」
林廣成是面臉帶著驚怒的,一進門便仔仔細細的打量了林媛一番。
「媛媛,沒事吧?」他一臉憂色的問道,轉而又是一臉怒容,「這個六丫頭實在太放肆了。」
林媛下意識的看了眼香月,就見小丫頭一臉得意的模樣,她便知曉估計是香月把事情同林廣成說了。
她輕笑著遙遙頭,「我沒事。」既然林嫙不將她當成姐妹,她便也如此就是了,既不是親人了,那些話語也就沒那麼大的殺傷力了。
「父親,我找你來是為了別的事。」
林媛並沒有同從前一般告狀,林廣成既心疼又心酸。女兒懂事了,卻也話少了,不像以前那樣見著他就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他有些後悔,為什麼這些日子只要女兒一提起妻子,他便逃避了,以至于女兒如今連受了委屈都不願同他多說。
林廣成下意識的放柔了聲音,「怎麼了?可是要什麼?」
林媛想了想,斟酌著言語道,「是我這院子里的下人,如果每回都這般,主子受難而視而不見,我覺得應該敲打敲打了。」
林廣成當即道,「是該好好整治一番了。」他一想到香月說言那般,六丫頭趾高氣昂的在院子里罵著女兒,而其他下人無一人上前護主,他便氣不打一處來。
見林廣成贊成,林媛索性放開了說了,她指了指三兒三人,「剛才我叫人,只叫動了三個小丫鬟。我是這樣想的,既然她們不听使喚,不如就換了吧。」
聞言林廣成又氣又怒,卻又略微遲疑了起來。
林媛听香荷所言,知道這府上的下人都是盤根錯節有所依仗的,自然明白林廣成是有所顧慮,便也不催促,轉而對著香荷問道,「咱們小院子里一共多少下人?」
香荷垂頭稟道,「歸咱們院里的一共就兩個婆子,四個小丫鬟,還有奴婢和香月兩個大丫鬟,另外就是喬嬤嬤了。其他人其實都是天嬌院主院里的。」她的意思是之前在院子里看笑話的,其實大部分不是她們這個小院子里的人。
「三兒她們是歸咱們院子里的吧?」
「是的,只馮婆子,因管著小廚房,奴婢之前也去叫了。」
「好。」林媛應了聲,看著林廣成道,「父親,先幫我把這院子里的人都叫齊可好?」她沒本事把這天嬌院的下人都制住,但她這個小院子,她必須管好了,否則通風報信背主之事還會發生。
林廣成惱火這些下人的不護主,更惱火自己的無能,竟連這些下人都敢欺了女兒,豁得站了起來,「跟我去上房。」什麼小院子,只要是這天嬌院的下人,都該明白他女兒林媛是這天嬌院的主子!
林媛卻並沒有動,反而拽了拽林廣成的衣袖,「父親,我還小,明日我還打算去淑苑上課,所以我管好我這小院子就好了,你不是把院子里的事都交給容姨娘了嗎?就讓她管著吧。」
林廣成凝視著林媛稚女敕的小臉,又是驚訝又是欣慰林媛的靈透,他嘆了口氣,「便照你說的吧。」
「香荷,你去把容姨娘叫來,讓她把這歸你們這院子里的下人都叫齊了。」
香荷垂首應聲。
「對了,把那個馮婆子也叫。」林廣成補充道,「就說是我叫的!」
林媛其實並沒有想怎麼樣,朱氏在她剛醒之後的突然到訪,林嫙毫無阻攔的沖進來辱罵,姬宗煜幫她叫人卻無人應聲,這些接踵而至的事情都叫她心頭震撼。
她小瞧了這個時代,低估了她身處環境的危險,更高估了她如今的能力。如今她什麼都不是,不過是個八歲大的小姑娘。林廣成為她找了喬嬤嬤,她以為她可以高枕無憂,可以有底氣自立起來,可以放心的去尋找林二太太和本尊的死因了,殊不知就沖她這破綻百出的小院子,想要她命想要滅她口的人如果不管不顧,她早就沒命了。
念及至此她覺得毛骨悚然,她重活了一次,自然不想再死一次。
所以當容姨娘帶著林媛小院子里所有的下人時,林媛努力使自己進入「主子」這個角色中,端坐在椅子上目光盡量平靜的看向面前垂首而立的下人們。
「四小姐,可是誰怠慢了您?」容姨娘關懷的問道。不過二十來歲的大好年華,容姨娘有著一雙低順的柳眉,還有一雙如秋水般的眼眸,淺淺的酒窩仿佛是畫在面上一般精致,而那帶笑的嘴角一看便叫心生親近。
林媛是不太懂該如何和她父親的相處的,所以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容姨娘。她想了想,還是很有禮貌的福了福,低低的喚了聲,「容姨娘。」
容姨娘的作派顯然同她的眉眼一般,老實本分,她慌亂的避開了林媛的禮,目光求助般的看向林廣成。
林廣成自然也是驚訝,從前的林媛一向不待見這些姨娘通房,何嘗對容姨娘行過禮?他輕咳了一聲,正色道,「我把天嬌院交給你管著了,如今小姐院子里的人不懂規矩,你看該如何處置?」
容姨娘斂了斂眉眼道,「自然照規矩處置。」
可規矩是什麼?林廣成皺眉。
一直是林二太太當的家,林廣成自然不知道規矩是什麼,又該怎麼處置。
「父親,容我說兩句。」林媛拉了拉林廣成道。容姨娘不願幫她得罪人,林廣成不懂內宅,這正合她意,她原本就想自己管好自己的小院,假借他人之手,不是長久之計。
林廣成頷首。
林媛起身上前一步,目光平視,語氣緩慢的說道,「有些人既然我使喚不動,恐怕心里早有他意,不如今日趁著老爺在,大家說個清楚,我也放你們自由去另謀高就。」
林媛的一段話驚得眾下人心中一跳,一時面面相覷。
林廣成原以為林媛先前說「換了下人「的話,不過是氣話而已,誰知林媛竟當眾說出來了。久在生意場上打滾,他自然不會此時質疑林媛的話,更何況他來是為了給女兒撐腰的。
「都听見小姐的話了沒有?」他目光掃視了一圈,最後定格在垂著頭卻眼含譏笑的馮婆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