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閣里,老姑女乃女乃剛用完晚膳,隨手拿起針線想替蔣興平做件里衣。
蔣興平吩咐丫鬟多添盞燈,又有些埋怨道,「說了多少回了,夜里這些就交給丫鬟們做,免得傷了眼。」
老姑女乃女乃手下沒停,斜了眼蔣興平,只對坐在一旁看笑話的姬宗煜道,「煜兒,你給評評理,丫鬟做的他穿著說不合身,我給做了他還埋怨我,這是什麼世道?」
姬宗煜偷笑,一本正經的對著蔣興平道,「大外公這就是您不對了,怎麼能得了便宜還賣乖呢?」
蔣興平看著儒雅,可到底是一方將領,登時一瞪眼,教訓道,「小孩子家家懂什麼,我看你這幾日是玩瘋了,今日的功課都做了?」
姬宗煜忙舉手投降,伸手在嘴前一比,做出鋸嘴葫蘆的模樣。蔣興平說的功課可不是一般那些,而是拳腳功夫,落下一天,蔣興平都能翻倍的罰他。
老姑女乃女乃見狀忙護犢子似的啐了一口蔣興平,「好好的,又嚇煜兒。」
姬宗煜偷樂,沖著蔣興平擠眉弄眼。
蔣興平也沒了脾氣,在老妻面前教訓姬宗煜純粹就是自討苦吃。
三人說說笑笑,外頭冒冒失失進來個小丫鬟,林嬤嬤不動聲色的出了屋,片刻就領著那小丫鬟進來。
老姑女乃女乃目光閃了閃,「查到什麼了?」
林嬤嬤面色有些凝重,只示意了一眼那小丫鬟。
小丫鬟上前一步,恭敬道,「回老,奴婢打听到林四小姐剛醒來那日,林三太太就去看了她……」
小丫鬟說得赫然就是令林媛起疑,朱氏直接詢問林媛是否記得誰推她落井的事。
蔣興平眉頭蹙緊,「林老二不像是蠢人啊,你都能打听到的,他能不知道?這事怕是另有隱情吧。」
老姑女乃女乃卻冷笑連連,「老二就算知道了又怎麼樣?老二那孩子算是好的了,孝順又謙讓,有個那樣的母親,你叫他知道了又能做什麼?三房在這府里囂張慣了,一個庶出的丫頭都敢欺負嫡出的,這事八成跑不了偏了。只可惜了老二媳婦,還有她肚里的孩子了……」
蔣興平一時沉默了下來,這樣一來原先的打算也就作罷了,這般心思歹毒之人的怎麼能過繼到他們蔣家?只是上頭以他沒有子嗣為緣由而變相讓他交出兵權的事也就不好辦了。
老姑女乃女乃亦是皺眉默然,原本她還抱著僥幸的心理,這下可好了。
姬宗煜的腦中卻閃過林媛呆呆傻傻的模樣。
好半響,林嬤嬤打發了小丫鬟出去,才勸了勸道,「幾位主子還是早些歇息吧。」
老姑女乃女乃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針線,「煜兒回房吧。」
蔣興平也道,「過幾日我們就回漠北吧。」
第二日大清早,連著兩日沒露面的老太太卻出來了,林媛依著規矩去請安時,就見老姑女乃女乃大房三房的人都到齊了,甚至被禁足的林嫙都到了。
林媛心中警惕,上前行了禮。
老太太面無表情的回道,「怎麼才來?叫幾位長輩好等,好了,這就出發吧。」
出發?去哪?
林媛一頭霧水,她壓根沒听說今日要去哪啊。
三小姐林妍悄悄拉過林媛,小聲道,「你怎麼搞的,明知道老太太會生氣還來這麼晚。」
林媛沖著林妍身後的林昕擠擠眼,回道,「我不知道今日要出門啊。」
「今日去大佛寺上香你不知道?」林妍詫異道。
林媛心思一轉就明白了,點點頭道,「我是不知道,昨日沒人來同我說。」
林妍嘆了口氣,也沒再多言,只揉了揉林媛的頭發。
林媛心中莫名的煩躁,這麼點小事老太太還要故意尋她難堪。
她也不願多想,只跟著林妍走著,上前拉住小佷子林昕的手,「昕昕,今日怎麼不去上學?」
林昕臉色燥紅,幾次試圖想要甩開林媛的手都無法,無奈的回道,「今日告了假。」
「哦,回頭叫姨母檢查檢查你的功課。」
林昕臉色更紅了,撇開頭一副不願理睬林媛的模樣,惹得林媛和林妍掩嘴偷笑。
老太太走在最前邊,听見聲後的動靜不由得眼中閃過厲色,對著李嬤嬤耳語道,「可都安排好了?不會再出差錯了吧。」
李嬤嬤鄭重的一點頭,「已經同大師說過了,大師應下只要真的是妖孽,絕不放過。」
老太太面露滿意的笑容,忍不住扭頭狠狠的看了眼林媛。
笑吧笑吧,待會有你哭的時候!
林媛只瞬間就覺察到老太太不善的目光了,心中愈發疑惑和警惕了。
老姑女乃女乃早就發覺不對了,林媛先前明顯是真不知道今日要去上香,她偷偷吩咐林嬤嬤,「待會要有什麼事,你盡量看著點煜兒,別讓他攙和進去。」
林嬤嬤忙點頭應下。
因二房的主子其實就林媛一人,林媛就和大房同坐了一輛馬車。大房的大小姐二小姐嫁的都遠,平常很少回門,大房也就唐氏和林妍母子三人,唐氏還是如林媛從前見過的那般有著一股虛懷若谷的氣質,林媛總覺得若是哪一天听說唐氏皈依佛門了,她也不會驚訝的。
馬車行駛了大約半個時辰就到了。
大佛寺的香火遠不如雞鳴寺和棲霞寺來的鼎盛,但大佛寺的住持慧遠大師卻是名聲在外,一般世家長輩都愛去大佛寺找慧遠大師解惑,林府就是大佛寺常客。
早早就有知客僧在大門口等著了,見著老太太忙上前行了佛禮,「林老太太,這位是?」
老太太忙雙手合十回了禮,介紹道,「這位是蔣。」
知客僧又朝著老姑女乃女乃行了禮,便帶頭朝里走,嘴里還同老太太道,「住持已經在等著您了。」
老太太忙不迭回道,「有勞大師了。」又轉頭同老姑女乃女乃道,「寶珠去抽一簽吧,我去同大師說會話。」
老姑女乃女乃自然應下。
老太太帶著李嬤嬤跟著那知客僧匆匆離去,剩下的人就跟著另一個小和尚朝著大殿走去。
「林小四。」姬宗煜悄悄落後了兩步,走到林媛身邊喚了一聲。
因著林妍要照顧唐氏,林媛就和林昕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
「煜表哥。」林媛禮貌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姬宗煜幾次點撥她之後,她見著對方有些發怵了。
林昕也郁悶的喚了聲,「表舅。」
林昕的窘迫模樣又讓林媛樂得扯開嘴角。
就知道傻笑。
姬宗煜忍不住心中暗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