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間的憾事往往都離不開去感嘆「如果」這二字。
林媛已經很久沒去想香月的事了。
見喬奕歡皺著眉看著自己，林媛咧開唇角齜了齜牙，「我沒事，回頭您幫我再去一趟，謝謝李大夫出手相助，禮物嘛，就讓香荷備些吃食糕點，送錢財未免有看輕他的嫌疑，也給那小仵作平安和李大叔送一份吧。」
「好。」喬奕歡應聲，又低頭吃飯。她吃得很快，卻不粗魯，也沒見她如何動筷，一碗飯就下去了。
喬奕歡放下碗筷，見林媛還在慢條斯理的用著飯，卻明顯不同于平日，那神情似乎如同嚼蠟般難以下咽。
「事情了就了，你一直記掛著亦是徒勞，不如好好的活下去，不是存活，而是活得精彩，才不愧對逝去之人。」喬奕歡出乎意料的帶著感慨之意說道。
林媛詫異的抬＋.＋＋頭看著對方，從那雙平靜的眼里她竟然看出哀傷，她突然覺得她是不是太不關心喬奕歡了。
「喬嬤嬤。」林媛小聲的問道，「您是不是還惦記著您的？」
喬奕歡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不惦記了，我就是有些感嘆剛成親時，他對我的好。好了，我吃飽了，我去歇會午覺，醒了就出府，你讓香荷把東西準備好了。」
「哦。」林媛探究的看著喬奕歡，不過還是沒開口多言。
……
因著老太太緊咬牙關不肯將身邊服侍的僕人減少，最終還是被林友亮安置在了林府里一處安靜而偏僻的角落，要想，竟然還得穿過林府里規模並不小的後花園。
這麼一來，晨昏定省都被林友亮大手一揮給免了，老太太這下比大太太唐氏更像修行之人。
「這能住人嗎？這能住人嗎？！我活了一把年紀，臨老了竟被人趕到這樣的地方，那個老不死的這是要我的命啊！」老太太只掃了一眼里屋內的布置，還沒來及用午膳饑腸轆轆的她便忍不住大發雷霆，手中象征著地位的拐杖也被她舞得虎虎生風。
「老太太快噤聲，被人听見了，那污名更是坐實了。」李嬤嬤急忙勸道，老太太失勢，她們這群身邊的人一樣沒了地位，而她更是一向仗著自己是老太太的心月復在府中高人一等，見了幾位小姐都極少行禮的，哪里不著急？
可李嬤嬤情急之下竟忘了老太太一旦發怒便六親不認的特性，她的話剛一說完，就只感到肩膀處一陣火燒似的疼，隨後就是不受控制的被一股大力推得倒在了地上。
老太太鼻孔張大，喘著粗氣，惡狠狠的盯著李嬤嬤，「都是你出的餿主意，一次也沒辦妥，現在還在這說風涼話，你這，你這……」辱罵話並沒說出口，老太太驚恐的看見李嬤嬤壓在身下的一只手呈現出不正常的扭曲，而李嬤嬤一時的詫異呆怔之後，便如鬼哭狼嚎般的嚎叫了起來。
翠雲本指揮著下人收拾床鋪，此時也是慌了神，她一咬舌尖鎮定了些許，上前低聲道，「奴婢去叫大夫。」
老太太已然沒了主見，忙不迭點頭。
一屋子的丫鬟早就炸開了鍋，而一向是她們的領頭羊的翠雲都離去了，人仰馬翻的她們就只記得簇擁著老太太出去，甚至沒人想起來要先扶起李嬤嬤。
翠雲帶著去而復返的李安泰還有聞風而來的朱氏一起進了屋的時候，李嬤嬤已經在地上疼得進氣少出氣多了。
一番折騰才將李嬤嬤安置在才剛鋪好的床上。
在一旁看著的朱氏心底滿是幸災樂禍，她可沒少受李嬤嬤的氣，不過當她看到李嬤嬤的慘狀時，仍舊忍不住皺眉，她對著李安泰小聲問道，「李嬤嬤性命無礙吧。」鬧出了人命可就不是好玩的了。
李安泰皺眉道，「太太看這里，她額頭處已經腫脹了起來，若只是身體上的傷養些日子就沒什麼了，只不過頭部受到了撞擊受了傷的話，恐怕就難了。」
朱氏不知怎麼的，就覺得心頭一寒，她自己雖也不是什麼好人，可也沒老太太這麼心狠手辣，跟在身邊這麼多年的老人，一個不痛快就下了狠手。
「還請大夫想法子救治，銀兩方面不是問題。」朱氏心中一絲的同情令她忍不住出聲道。
李安泰頷首沉吟，「她頭上的傷還得看撞的輕重，不過貴府老太太的病情可就不容小窺了，切記不可再讓她身邊有那麼多人，也不可再令她心煩意亂了。」
朱氏心頭一動，一臉憂心忡忡的回道，「大夫的意思我明白了，日後我們定會注意，不會拿一些瑣事叨擾老太太。」
「是也是也，狂癥最需靜心調養。」李安泰微笑著道。
林媛歇過午覺起床的時候就听五兒嘰嘰喳喳的將事情說了一遍，她忍不住痛快的叫了一聲好。
香荷同樣身為奴婢，不禁心軟了一分道，「也是可憐了李嬤嬤，一心一意的服侍老太太，還得了這樣的下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
「她們那是自作自受，都說老天有眼，因果報應，這不就是現世報？你還可憐她，你忘了我們在江里走投無路時的情形了？」香蘭撅著嘴嘟囔道。
香荷嗔笑道，「我不過就是感嘆一聲，哪就惹得你這麼多話來？不過話說回來，還真是惡有惡報大快人心。」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林媛笑著接道，「來了這麼一出，老太太可就徹底坐實了狂癥之名，我可不是善心人，她們害我一回又一回，還敢下殺手，我沒放鞭炮慶祝算是厚道了。」
「是是是，小姐您是大惡人，我們都是您的幫凶。」香荷笑著疊疊道。
「那幫凶們快去幫我磨墨，我去寫封信到重慶，我估計舅母要是知道了，肯定第一個拍手稱快。」林媛一下從床上跳了下來，趿了鞋就往南邊的小書房走去。
林媛洋洋灑灑寫了三頁信紙，今日發生的事事無巨細都寫了上去。
她捏著紙張吹了吹，「喬嬤嬤回來了嗎？」。
「沒呢，回來的話她肯定會先來見您的。」香荷回道。
「也對，不過李大夫又被請過了府，估計她撲了個空。」林媛想了想道，「這信你幫我給方平送去，讓他幫忙送去驛站。對了，汪清也該得了消息，估計晚點時候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