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是什麼感覺,顧盈以前一直不知道,可是她今天剛從睡夢中醒來就感受到了。她從夢中醒來,枕巾上全都是淚水,撕心裂肺的感覺席卷而來,她一下子蜷縮起來將頭埋進被子里哇哇地哭,淚水流進被子里,除了留下了一小塊潮濕的印記,一切都沒有改變。
哭完之後,顧盈蜷在床上抽噎,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這麼難過,只不過記憶中零星的閃過的昨晚夢到的畫面,褒衣博帶的華服青年,腰間系著華美的紫羅香囊。
那是一場朦朧的夢,顧盈清晰的意識到,如果她在不回憶的話,自己就會很快忘記這場突如其來的夢。
春風習習,女敕綠的小草隨風搖擺,遠處華麗的牛車駛,車身半封閉,前面遮以帷帳,左右開窗,雖然是牛車,但裝飾富麗,導從車輛和護衛人員齊備。
窗戶里探出一張年輕的臉,這是一張光潔白皙的臉,五官柔順,只是眼楮里滿是神采,好像還帶著少年人的天真,從這張臉上可以看出主人開朗的性子。他饒有興致的掃視風景,然後視線突然定住在一個地方,眼神突然綻放出了孩子氣的光彩︰「忠叔忠叔,停車,我好像看到了一個人。」
「哎呦我的小郎君,現在這個年景的,到處是逃荒和躲避戰亂的人,你看到一個人在正常不過了。」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穿著一身麻衣,身體很硬朗的樣子。
兩人說話的音調完全不同于現代的語音,如果有真正博學的語言學家在這里的話,一定會激動的熱淚盈眶,因為兩人對話所用的語言是正兒八經的中古語音,有著五胡亂華百年之後所沒有的純正。如果推斷時間的話,大概在東晉。
「快快快,停車。」見勸說自家老僕人無效,年輕人拉開帷帳喝止了趕車的下人。
顧盈醒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個年輕人的臉,臉上還帶著守財奴看見錢財所特有的光芒。顧盈倉皇的站起來,可是頭卻踫到了車頂,顧盈再次坐下,警惕的看著面前的年輕人。
「娘子不用怕,我並無惡意,只是覺得娘子你生的好看,很適合入畫,絕無別的意思。」他的聲音清朗,舒緩,只是顧盈卻完全听不懂。
「你說什麼?」顧盈開口問他,是正兒八經的普通話。
然後兩個人都愣住了,猶豫的看著對方。顧盈充滿惡意的猜想自己遇到了變態。卻不知年輕人想的是「這人說的難道是本地語言,倒是好玩的很。」
「娘子是哪里人士?怎麼會獨身在外?」那聲音帶著幾分南方口音,但是卻有截然不同,只是因為他說的緩慢,顧盈還可以猜出他言語中的意思。但是顧盈對這里也是一無所知的,她不清楚這是哪個世界,不知道是架空還是某朝某代。只是,娘子?她怎麼會心安理得的叫我娘子?
帷帳被人撩開,中年男人探進頭來,皺著眉看了顧盈一眼,又看向年輕人,猶豫了片刻,有什麼話非常想說卻又憋著的樣子,讓顧盈都為他難受,然後他只說了一句話︰「愷之小郎君,到了。」
看上去也就十八九歲的年輕人雙目突然充滿了光芒,立刻起身向外走去。
顧盈順著撩開的帷帳向外看去,群山環繞,這絕對是一個憑借自己的力量無法走出去的地方,讓本來打算趕緊離開這個怪人的顧盈嚇得立刻打消了念頭。緊接著顧盈看見了中年人要吃人的目光,見年輕人要出去,顧盈下意識的立刻扯住了他的衣擺。
年輕人迷茫的回頭,繼而恍然大悟的發出盛情的邀請︰「娘子要一同去嗎?」。
顧盈在心里吐槽著︰「這是什麼鬼社會啊?怎麼逮著自己就叫娘子啊?」但是反應卻不慢的立刻跟了上去,還盤算著等走出這里就和他們各走各的路。
顧盈這時候一往外走才自己穿著一件月白色的廣袖長裙,行動不便只能一手斂著衣袖,一手提著衣擺跟著往外走,好在年輕人還知道為自己打著簾子,不然顧盈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走出去。
一出馬車,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山色,低頭看時搖著尾巴的牛**,再往旁邊看,年輕人站在牛車旁邊,一身寬大的錦衣,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右手向上伸著,明顯就是要扶她的樣子。
顧盈毫不猶豫的扶住他的手跳下去。
「愷之小郎君。」中年人勸年輕人︰「救了也就救了,這種不知底細的人跟在身邊,不光小郎君的聲譽,就連安危也不能保障。」
顧盈環顧四周,群山環繞,如果面前的這個人拋下她,她肯定是離不開這里的,與其留在這里被什麼豺狼虎豹的吃樂,還不如冒點險跟著年輕人。
「再說,再說,忠叔,你和他們在這里等著,我去看看就回來。」
「不行,以前有銘勤跟著,現在銘勤不在,還是應該派個人跟著。」
「好了,忠叔我走了,別讓他們跟著,我又不是深入敵營,還有人回上海我嗎?。」
顧盈就看著兩人用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語言嘰嘰喳喳的說話,明顯是在爭論什麼。最後還是年輕人勝利了。
中年男人從牛車里拿出一個包袱遞給年輕人,年輕人拿著包袱轉身要走。
顧盈看了看凶神惡煞非常不善良的中年人,又看了看弱不禁風但是明顯又好欺負又善良的年輕人,毅然的追上了年輕人︰「我也去。」
年輕人和中年人對視了一眼,年輕人點了點頭,又擺手制止想要跟上來的護衛,抬腿向前走去。
這位瘦瘦弱弱的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年輕人走的很快。山路崎嶇,路也是時斷時續的,他偶爾要抽出腰間的佩劍去斬斷路上的荊棘,整個人從來沒閑下來,但是即使如此,他還是抽空問了顧盈的名字︰「還不知娘子芳名。」聲音緩慢,咬字清晰,帶著十足的耐心。
每次听到「娘子」這樣的稱呼都忍不住臉紅,她看《白娘子傳奇》里許仙都是這樣叫白素貞的。但是她如今很懷疑自己被電視劇騙了,不然這人不可能在不知道自己名字的情況下叫自己娘子叫的這麼心安理得。
事實上顧盈猜對了,這確實只是在稱呼女孩子,沒有別的意思。
「顧盈,回顧之顧,日月盈缺之盈。」顧盈這樣回答他。
年輕人突然停下來,轉過身雙目放光的看著顧盈,顧盈嚇得立刻退了幾步,謹慎的看著他。
「小娘子是顧家哪一支的?」他明顯是興奮極了,語速快了許多。
顧盈傻了,心想自己連這里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連你說的話都听不懂,別說是別的了,再說了,誰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啊,憑什麼你問我就要回答?這麼一想,顧盈突然就聰明了起來,她做出一副很疑惑的樣子來(實際上她真的非常疑惑)將問題拋回給了年輕人︰「顧家?」
「我也姓顧,名愷之,表字長康,晉陵無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