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嵐轉身將濕衣服搭在他支起的架子上,秦子明站起身來,將架子往火旁拉了拉,將她的衣服展開。
「這下信我說的了吧,好人活不長。」他冷冷的道。
「不信,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好人有好報,我不是就踫上你了嗎?」。她笑了笑,坐在旁邊的石頭上,將濕噠噠的頭發甩到一旁,用手挽了個髻,兩鬢邊零碎的頭發落了下來,她並不在意,只是伸過手來烤火。
「雖然你經常冷冰冰的,但確是個好人。」高嵐勾了勾唇,道。
好人?他是好人?殺人掠財的事,他也做過。
發髻挽的隨意,確也好看,她從地上取了一個枝條,弄斷,當做發簪插在頭上。秦子明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張口道「我又救了你一命。」
高嵐本打算取包裹,才想起自己的包裹丟了,道「我的包裹沒了,我沒*錢給你。」
「對了,你怎麼會在船上?」她烤著火,問。「錢還沒有付清,以為區區一個鐲子便可以了結嗎?」。他咳了一聲。
「也幸虧你追錢來了,總之我命不該絕」他望著她臉上璀璨的笑意,無奈的笑了笑。
「江湖險惡,我救的了你一次,兩次,那三次,四次呢?」他抬眸問。高嵐恍惚記得自己曾和阿蓮也這樣說過。
不待她回話,秦子明突然從身上抽出一把匕首來,一甩,匕首插在她的面前,在火光下,泛著明晃晃的光。
「干什麼?」她皺著眉問。
「殺人和被殺,你選哪個?」問。
「如果要選,那只能……選殺人了啊。」高嵐看著他的臉,火光照在他的臉上,半寒半暖。
「既然你說好人命長,那壞人自然命短,你用這把刀,殺了白天謀你財害你命之人。」
高嵐吞咽了下口水,張口道「我記不得他的臉了。」
「如若記得呢?」秦子明步步緊逼。
高嵐不說話,將身子往遠離秦子明的方向移去,隔著篝火看著他低垂著眸,往起挑了挑火,「別往煙走的方向睡。」說罷,他側身安然的躺在了火堆旁。
盡管坐在火堆旁,高嵐還是不住的顫抖,大抵是里面的衣服是濕的,如今入了秋,受不住這樣的寒意,她恨不得鑽進火堆里去。
不知何時,她竟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找了一個稍微舒服的地方,蜷著身子躺下了。
清早醒來的時候,身上蓋著自己的衣服,秦子明已經不見了,她抬眼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早起的天帶著霧,她身側的火堆木柴上還有著少許的火蛇,顯然,這火堆是著了一晚上的。
她站起身來,衣服也已經干了,她從霧里走了出來,看著秦子明滑著船,待船靠了岸,高嵐才看的那船里有一人,手腳被捆著,嘴里塞著破布。
她沒想到他真的將這個人抓了回來。
高嵐的眼楮,慢慢落在那雙害怕的眼眸上,在慢慢的向旁邊看去,秦子明坐在船頭,眸色依舊如水般淡澈。
漁夫向她投過哀求的眼神來,哀求她放過他,他嘴里嗚嗚,並不能听清說了什麼,呼吸急促著,因為畏懼坐在一旁的秦子明,竟連掙扎都不敢,只是用求助的眼神看著高嵐。
在看到高嵐臉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為何被綁來這里了。
她的腳邊落下一炳匕首來,晨起,光還不是很強,高嵐還是感覺到折射的光照進她的眼眸。
她在秦子明期盼的目光下撿起了腳邊的匕首。他極其輕微的勾了勾唇角。
高嵐向著船身移步,手中哆哆嗦嗦的拿著匕首,漁夫拼命的沖高嵐搖頭,然後絕望的閉上了眼楮。
彭。
匕首落在船上,站在船邊的高嵐,臉上已然沒有了血色。漁夫睜開了緊閉的眼,看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秦子明站了起來,拾起落于船上的匕首,走到她跟前,用力的拿起她的手,將匕首放在她的手上,冷冷的道「殺了他。」
走到船上,他將那人提了起來,看著高嵐沒有動靜,繼而繼續開口道「你忘了,他昨天對你可是沒有絲毫心軟。」
高嵐看著她手里的刀,看著那人害怕的眼神,拿著匕首的手在發顫。
「我不敢。」她渾身發顫的道。高嵐可是連只雞都沒殺過,如今讓她殺個人,她更不敢。
盡管知道,這個人昨日害了她的命,盡管知道這個人也不是好人,可是她終究不敢下手。
秦子明皺了皺眉,吼了聲「你。」高嵐走到船頭,他看了看她,道「把他推下去,這能做到吧。」
「放了他吧。」她低著頭,聲音很淡的說。「放了他?」他咀嚼著她說的話,意味深長的道。
「他差點殺了你?」他吼道。
「我知道。」高嵐回道。
秦子明黯然的垂了眸,手一推,漁夫落入了水中。
「今日你本該殺的人不殺,早晚有一日,你將死于他手。」他從船上走了下來,拉了她有些微涼的手,解下自己腰間的系帶,轉身,為她系上,然後從船中取了簑笠來,戴在她的頭上。
「出門,男裝方便,也更安全些。」他看了看高嵐,看進她眼里的清明,微微斂了斂神,眸里帶了少許的擔憂。
他走攤了火,剛剛還吐著火蛇的柴堆,此刻徒剩一縷青煙。他從懷里掏出一張人皮面具來,看了看,樣子倒算俊俏,「到了你要到的地方,再拆,要嗎?。」他提著人皮面具問她。
自知秦子明是在保護她,她極其輕微的點了點頭,簑笠拿下,臉頰上有清涼的感覺,她定楮看著面前的男子,微微流轉的呼吸在兩人間。「走吧,我送你到對岸。」
高嵐坐在船上,將簑笠往高抬了抬,看著船另一端撐稿之人。悠悠立于船頭,她只要抬眼便能看到他,從身側取了酒壺下來,對著天空小酌了兩口,而後放下,似有什麼心事,又似沒有,如那輕輕推開的湖面,波紋淺淡。
秦子明乘船將她送于對岸,她上了岸,說了聲謝謝,他抬頭看她,身子瘦弱,有些撐不起他的衣服,那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更像是袍子。他從懷里取了一袋碎銀出去,又取了一張銀票給她。
「記得還我。」他將錢放于她手里,然後頓了頓,接著道「如果再見你的時候,你活著的話。」說完,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幾秒,快速的移開了。
撐稿,船離了岸,遠遠的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