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寒被三件事攪的有些左立不寧。
第一件事,是來自京都,宮中,也是最令他頭疼的。
京都眼線回報,皇上深夜急召太醫進殿,太醫很晚才出來,而且面色凝重,雖說朝中重臣對皇上病重此事,極力隱瞞,但是皇上已兩日沒上朝是事實,如今之勢,皇上沒有立儲君,更顯事情微急。
第二件事出自他西林府。
昨夜西林府關押犯人的牢房已與今日只剩廢墟,和一片燒焦的味道,昨夜不知何人驚動了他府上的火箭隊,一時火光大發,驚動一方,這麼大的動靜,京都自然不會不知,偏生在皇上病重添一把火,那豈非過錯都是自己的。
第三件事沈文明被救。
第三件相比其他兩件倒算是輕的。
沈文明被救之事,定然上官宇會幫著妥善處置,畢竟現在,仔細算來,他也算是上官宇的黨羽。
自太子上官慶作亂被廢三年後,東宮一直無主,目前榮欣王上官寒,榮成王上官焱,榮康王上官宇,榮定王上官睿四人。
這親王中,那榮定王上官睿是當朝皇帝最受寵的妃子容自若所生,本最有可能繼承太子之位,奈何,這上官睿對朝堂之事不上心,醉心,世人皆知這榮定王難當此任。
這大統便落得其三人之手,這皇上遲遲不立儲君,眾人皆難以揣度國君心思。
這上官寒相對來說,繼承皇位的幾率最小,上官寒的母妃現居冷宮,苦楚淒涼。
這皇帝病重,眾王子皆裝不明,心里卻則焦躁如火。
甚至上官寒還因為此事,起了一嘴的燎泡,像是那火燒到他嘴中一般。
容自若隨著下人帶著銀耳粥欲去看皇上,站在那兒看的史官抱著卷冊而出,最近,這大殿內,出入最頻繁的便是史官了吧,那竹簡書冊相互踫撞發出聲響,那聲響漸漸的遠去了,康福祿忙走進去服侍皇上,這壽康宮的燭亮起的時間是越來越長了。
她抬頭望了望天,很黑很沉,夜晚亦很寧靜,寧靜的有些不真實。
皇上上官恭男已經開始听史官記錄他再朝的情況了嗎?
只是皇上會提及後宮嗎?他還記得那有功但沒有子嗣便被封妃的曦妃慕容婉兒嗎?
容自若款款進入大殿內,殿內的燭點的很亮,竟讓她眼楮有些不舒服。
上官恭男躺在龍榻上,面上竟顯出疲累之色,然而面沉如土,生氣的將手置于榻邊,站在身徹來報的是皇上的密探辛復,他躬身向她問安,然後退到一旁。
容自若上前施禮拜見。
上官恭男擺手讓她起身「敬妃,你來了。」
容自若看了看辛復道「難道不知道皇上現在需要好好休息嗎?爾等還用這些瑣事來煩憂皇上,還不退下。」
辛復躬身退下。
上官恭男的手握上她的手,那手溫度灼熱異常,上官恭男是舊疾,如今隨著年月越發發的頻繁了。
她取出絹帕,輕輕的擦拭了下皇上的額頭,然後轉過身,已然銀耳粥已經被端了,她接過道「皇上,喝碗銀耳粥潤潤喉吧。」
她本不願爭寵,本是清淡如水的性子,奈何這後宮若不爭寵便無存活的可能,這榮定王雖不羈,但是待母妃卻是極好的,很多事,她都希望能夠避而遠之,然而身在這個大染缸里,她又如何能做到自清呢。
上官恭男看著面前的敬妃一勺一勺的喂銀耳粥給他喝,粥很甜,上官恭男想起自己也曾經這樣喂過一個。
上官恭男想起被他冷置多年的慕容婉兒,有同她一樣的性子,看似溫婉,實則清冷,還記得她當年進宮的時候,簾子掀開的時候,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滾落。
老國公慕容復的孫女,慕容家唯一的後人。
若老國公知此,定然會恨他吧。
他還記得站在玉蘭花樹下的慕容婉兒,眼望著那大片純白的木蘭花,格外的淒涼,風來時,浮動花瓣,那大片大片的白色花瓣飄灑落下,而在他開口叫她曦妃的時候,沒有應答,于是他走進,喊她婉兒,她輕踫花瓣的手抖了抖,剛剛眼底的情緒盡然消失,仿佛那只是他的錯覺,轉過臉對他溫婉的笑「皇上萬福。」
他是天子,手握權利,也許這便是慕容婉兒進宮的原因,太子謀反,老國公慕容復是太子的老師,大殿之上,為太子求情,讓他難堪,他當真是老糊涂了,難道他不知,那上官慶乃是他的嗎?
體態龍鐘了,還要遭受牢獄之災,慕容婉兒哭著來求他,為了保護她最心愛的爺爺,放棄了愛情,于這深宮中存活。
空有相思意,卻只能埋心底,從此漫漫無期。
清早的告示便已經貼滿了大街小巷,沈文明帶著簑笠,抬眼看的上面控訴自己的罪行,憤恨的握了握拳頭,看的一婦人走上前,生氣的看著,欲撕那告示,手已然將那告示掀了一角,便看的身後一人將那婦人的手抓住,那告示的一角被撕落。
莫林海將沈文秋的身子往後拖著,遠離那告示,那沈文明便轉臉,站在那里看著,那是他疼愛的妹妹,她臉上的表情那麼的悲痛。
「文秋……」沈文明站在那兒,在心里喊道,看著沈文秋,已然悄悄紅了眼眶。
「是……」沈文秋的嘴被莫林海捂著,莫林海在沈文秋的耳旁耳語了幾句,看的她的淚順著臉頰滑落。
最後,沈文秋輕靠在莫林海的肩頭,他扶著沈文秋,快步穿過人群,走了。
最後,為他難過之人,也只有自己的妹妹。
親人,總是有斬不斷的情,斷不了的思。
莫林海將沈文秋護到了轎子里,沈文秋在莫林海的肩頭啜泣道「那怎麼可能,哥哥怎可能犯那忤逆之罪。林海,那定然是錯的,哥哥如今也不知身在何處?嫂子他們可都安好?」
「文秋,你太失控了,若是街上有官衙,定然會抓你入獄,有我在,你且回家,我去探探。」莫林海看著此刻的沈文秋擔憂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