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夫何求 59 歸程

作者 ︰ 卡其末

清早,推窗,外面落雨了,淅淅瀝瀝的雨像是人的哭聲。

昨夜莫林海不知何時回來的,她只是早晨起來的時候,看到躺在她身側的莫林海,沒有月兌衣服,臉上滿是疲憊之色。

「下雨了?」莫林海皺了皺眉頭,顯然是被窗外那淅淅瀝瀝的雨落聲給吵醒了。

「嗯,這雨還不小呢,一時半會恐是停不了了。」沈文秋看著那雨道。

沈文秋轉臉看了看莫林海,感覺此刻因為幾天的奔波,胡子漸長的他,就想起那個有著大胡子臉的哥哥,他說,沈文明已經死了,再也不要去找沈文明。

出門的時候,依然在下雨,雨落在油紙傘上,在傘面上蘊散開來,他們來祭拜的時候,紙錢都飄不起來,也點不著,紙錢還未飄出,便被雨打濕,落于地面上。

莫林海一直將手搭在沈文秋的肩膀上,雨落了他一手,他未曾注意。

祭拜的時候,沈文秋有所期待的回頭,想隔著那雨簾看見點什麼,最終什麼也沒看見。

只有被雨打濕過的祭拜的冥紙,證明他們來過。

她不知道哥哥會不會來,她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遇到哥哥。

那天,她們沒有繼續下榻客棧,直接坐了馬車回了玉林縣。

京都,驚睹。

沈文秋來過一次便不想來第二次的地方,這里滿是淒寒,霧霾遍天。

那霧氣很大,遮擋了來時的路,在這大霧中,撩開簾子,此刻,連外面駕馬車之人都看不太真切。

沈文明在這清早的大霧中,膝蓋沾染這昨夜雨落的寒氣,看著那墓碑,莫林海將她們母子合葬了。

那墓碑上什麼都沒有寫,是沈文秋告訴莫林海,不必寫了,她說不想有人再去驚擾她可憐的嫂子,其實,是她覺得,哥哥會親自去的。

這題字就留給哥哥吧。

他的目光無聲的看過那墓碑,看的那未著漆的墓碑,看著那墓碑後的一抔黃土,他從身側抽出刀,在那墓碑上刻道:

沈氏親人之墓

沈負人敬立

這里有他的妻子,有他的孩子,沈文明用力的一筆一劃的刻,仿佛要刻在他的心中,沈文明手指拂過那墓碑,手指被刻上的溝壑所劃,流下一道殷紅的血跡來,血混著雨水,從那沈字尾端緩緩的流了下來。

他站在那里,不哭也不動,只是安靜的望了墓碑許久,直到那霧氣開始淡了,開始能看到近處的樹木,沈文明起身,頭也沒回的走了。

秦子明告別了高嵐,去找師父,明日晚上,那人便會上山了吧。

師父又會坐在那塊蒼涼的山石上等他的故人。

明日師父又會找借口將他支開,盡管他已經知道了師父的秘密,盡管師父也知道他知道,他還是每次將他支開。

身子摩擦,感覺到身上的銀票,秦子明那一向冷峻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推門,師父正在炕上獨飲,他的眼中掠過奇怪,便又很快褪去,笑著從懷中掏出銀票,放在桌上「師父,錢夠了。」

師父的目光甚至沒有去看那錢,只是啞了一口酒道「子明,這錢以後用不上了。」

秦子明突然感覺師父話里似乎有話,什麼叫以後用不上了,他不禁皺了皺眉。

師父抬頭看他,緩緩道「給為師送藥那人去了。」他的神色黯淡,「此後都不再有人來送藥于我,即使重金也難求了。」

耳旁炸響這師父的話,他喃喃道「怎麼會,他不是有那冰蟾,怎麼會死。」

「師父無妨,我們可以自己去尋那雪蟾,若是不得,我們去雪原。」說著他便覺得淚突然泛上了眼眶,是一種害怕,是一種難過,如此難以抑制。

「為何重金難求,因為此物實難得,若是那般容易,便也不稀罕了,即使在雪原生的人,都不一定見過那冰雪蟾,我也是當時命不該絕,才遇得此人。」

「那師父?」秦子明臉上掠過擔憂,手指在桌前緊緊的握著,指尖扣在桌上,道「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

師父看了看他,緩緩的站起來,下了地,聲音低緩的道「子明,你隨我來。」秦子明看著師父,千言萬語哽在喉,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此刻竟突然想起七歲時,娘親去世的情景來,看著那背影,仿若秋風穿體,冰涼。

他動了腳步,緩緩的跟在師父身後。

老者破開谷霖的胸膛,看的那上面極細的白色蠕蟲,像是蝸牛一般,附在谷霖的心髒處,這蠱蟲當真毒的很,竟然將人那麼大的髒器幾乎侵吞,而它竟然還如那除了殼的蝸牛一般。

他听說蠱物喜血,他便用小瓶裝了血放置在谷霖的心口上,那物聞的血腥味果然沿著杯壁緩緩的劃入瓶內,在那血中竟然仿佛復活了一般,肆意的轉動著身子。

他用針將谷霖的心口縫合,既然去了,怎麼能尸體還受著蠱蟲的折磨。

秦子明看的師父,此刻正坐在那兒穿針引線,近前,才看的是在縫合一個人的心口。

師父轉過臉,看了看他,直到將那人心口縫合起,才轉過臉問他「你知道他怎麼死的嗎?」。

他看了看地上的尸首,道「這人不是給您送藥之人嗎?」。

「嗯,他的武功在我之上。」師父緩緩的站了起來,接著道「子明,武功再好之人,都難免自己不會中毒和蠱,就如同他,中了噬心蠱,一夕斃命。」

秦子明蹲在那兒,看那在血液里的白色蠕蟲,也是驚異和乍舌不已。

「就是這個小東西?」秦子明轉臉問。

「嗯,沒錯。」師父看了看道。

看著師父有些佝僂的背影,秦子明不知道該怎麼做,這些年,替師父籌集藥錢,是他唯一的目的。

是他活著的唯一目的。

「子明,你下山吧,師父也不知會去哪里?這里已經沒有老夫要等之人了,留在這里,老夫終會一死。」他緩緩的轉臉,看他的徒弟。

看的秦子明眼里的擔憂和難過,他竟然輕輕的笑了,綻開在老人滿是溝壑的臉上「那人為師父過了血,一時半會死不了,你這一生,除了為師父,也該考慮一下自己了。」

「師父……」秦子明喊。聲音哽咽沙啞。

「又不是死了。」老人聲音硬冷,卻不免那硬中帶有哽咽,老人示意秦子明將那人背起,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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