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端了藥進來,孤蘇傅做了個請的動作,郎中取了小凳坐于床邊,道「姑娘,伸手,待老夫看看脈象。」
孤蘇傅看的賈魅斜躺下來,將身子另一側的手伸到郎中的面前。
「姑娘脈象依舊很弱,需多調養,此身子易感風寒,需多注意才是。」郎中對著賈魅道。
「燒可全退了?」孤蘇傅問。
「嗯,無恙了。大人放心。」郎中說完,將藥呈上,「姑娘將這劑藥服下吧。」
孤蘇傅目光淡然的垂落,出了屋子,徐徐的晚風拂過面容,他沖賈魅笑了笑,關了門,臉上卻浮上考究的意味來,剛剛他彈奏之曲並非別江南而是捋江月,她竟沒有听過這詞,卻獨會彈奏那不尋常的高山流水。
夜里,冷風凜冽,地面上依舊有著前兩日大雪過後的痕跡,未有人踏足的角落里依舊白茫茫,月朗星稀,秦子明也不在,入了夜竟感覺夜漫長的很,絲毫沒有睡意,康莊很靜,靜的仿若連時間都停滯了,夜也愈發的漫長了。
「咚!——咚!咚!」更夫剛好敲了時辰,高嵐淡淡一笑,此時不過才三更天。
人總要適應,就如同此刻,盡管沒人告訴,听了幾日,也听出更夫打更的規律來了,差不多太陽落山的時候,更夫出來打第一更,第二更的時候,有時還能听到說話聲,三更的時候,便很安靜了,就像此刻,應該是晚上十一點的時候吧。
在這里,很累,覺卻很少,有時感覺自己腦袋空空,有時閉著眼楮,在腦中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幾乎在腦海中,把事情編排好,儼然自己什麼都能做好一般,睜開眼,眼楮困頓,眼前所有卻沒有絲毫改變,不過是夢,不過是安慰。
信手拾取來一根小木棍在地上隨意涂畫,竟覺得這樣的自己甚是淒涼,想起一個高中同學來,去大學報道的時候,看到大學的樣貌的時候,一個勁的說破地方,當時怎麼就選報了這里,西藏啊,空蕩的什麼都沒有。
後來竟也愛上了那個地方,逢人便說,我們學校特別美,環境也好,氛圍也好,總之,此時,當初的缺點在她眼里都是美的。
垂眸,才看的寫在地上的字「適應。」向是冥冥中有人提點,適應了,慢慢的習慣,隨之喜歡,這需要過程。
只是,此刻,她雖然有家,可因為總是覺得這個地域陌生,時刻都覺得自己是孤單單的一個人。
那種近乎絕望的孤獨,如潮水般涌現而起,心底一直壓抑,無法明訴的孤獨。
淚水在不經意間已然悄然滑落,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心境愈涼。
玄元站在門旁,看著低著頭坐在屋前的高嵐,背轉身後的手兩大拇指輕微糾纏,纏繞。
「九爺,在看什麼?」庫林走近玄元,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子明的身份可明了了嗎?」。他淡然的問。
「嗯,是呂旭的徒弟。」
「哦?是十年前,皆傳已死的呂旭嗎?」。
「真是那人。」庫林肯定的回道。
「若是如此,那留在身旁,倒也是可行,一路上他怎樣?」
「輕功不錯,不過許是野散慣了,還不懂得收斂。」
「哦,你說呂旭既然出來了,他會去找誰?」玄元將手緩緩的垂在身側,目光卻始終望著那處,並沒有移開。
那淡亮的光線下,一個略顯單薄的身影。
玄元目光淡然看著,似乎他很少見的如此場景,很少見有人在他的面前展現如此柔弱的樣子,似乎,這是他第一次見,心里竟然隱隱因為看到她此刻的模樣,心口微微牽扯的疼痛感襲來。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雖然也曾見她害怕,慌亂,但卻看的她眼眸中的光,熠熠生輝,像是在看一條在湖里翻騰的魚,鮮活,眼眸晶亮。
庫林看了少晌,忽而听到站在他身側的玄元開口道「庫林,我最不喜怯懦的。」
庫林抬眼看的那不遠處的女子,此刻似乎在用木棍在地上劃著什麼,手枕著胳膊,偶爾抬頭看看天,再次的垂下頭。
他淡淡的回道「縱是庫勒,尚需要時間,更何況,她不過是一女子,其實,她已經算是很堅強的了。」
高嵐坐在石階上,看著沉黑的天幕,像是被人突然在頭頂蓋了一塊黑布,但你卻找不到掀開的口子,只能任憑黑暗鑽入你的眼眸。
她的美麗,一直是那種溫婉淑儀的,雖然漂亮,卻並不是他所喜,只是那眼神,如時而湖面激起的波紋,如純黑的曜石,可見女子抬頭時那清秀側臉,淨染一層輕愁,傷感。
玄元站在那兒,不動聲色的看著這一幕,面具後的眸子輕眨了一下,閃過一抹難以捉模的神色。
她就那般坐著,很安靜,很安靜,連手上劃動地面的動作也停止了,似乎都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于那靜謐的環境融為一體。
高嵐忽而感覺,面前有一人影落定,遮住了那瀉下的清冷月光。
玄元靜靜的站立在她的面前,看的女子抬眸看他,那雙眸子邊緣有些許的紅,即使在有些昏暗的光下,也看的真切,面具下的眉頭不覺輕皺了一下。
高嵐看的那清冷的面具,在月光與門前的映照而出的燭火下,而更顯得幽冷,那雙眸子也有著令人沉淪的幽深,高嵐慢慢的垂下頭去,本欲伸手擦一擦眼角,卻終是沒有動。
「已經三更天了,怎麼還沒睡。」
高嵐緩緩的站起身來,看著他問,腳才覺得如灌了鉛一樣的麻木,身形有些晃了晃,轉而,苦笑道「睡不著」
玄元目光淡然的看了她一下,道「已快入四更天了。」
玄元走近高嵐,晚風拂過她兩鬢間的碎發,帶著幾縷清香,拂過他的鼻尖。
高嵐手扶著門框轉頭,抬眼看向玄元,那清冷的眸中看不真切的憂傷若隱若現,嘴角淡淡的弧度在強裝堅強。
「四更天了,再一更,該天亮了,你為何不去睡?」她輕緩的問。
他側轉臉看她,許久「你要不要一起走走?」他是乎不是在要求,更像是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