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妃定定的看著上官宇,希望他可以開口說些什麼。
「若想成于世,必先出于世。」久未出言的呂旭淡然的開口道。
「怎輪你一宦官多言。掌嘴。」上官宇厲聲道,抬頭用有些憤恨的眼神望著他。
「宇兒……」明妃的聲音有些心痛,卻也不能做什麼,只能這般柔順的喊。
「念你是我的母妃,念你身份的特殊,再念你也曾想過我的處境,本王便不怪怨什麼,本王認知雖尚輕,但並未不識。」上官宇略顯稚女敕的聲音傳過兩人耳畔。
上官宇起身,走掉,卻嗖然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攔了下來,上官宇對這雙手是有些厭惡的,他略帶嘲諷口氣的道「堂堂大將軍,淪為宦官……」
「一個,有本事讓一個將軍甘願淪為宦官,那是她的本事。」呂旭不怒,語氣反而清朗,擲地有聲—無—錯—小說的道。
上官宇心里多多少少都是有些震驚的,母親竟能讓一個堂堂大將軍為她如此。
「對你母親好點。」他道。
「這話不應當,也輪不到你說,先看好自己的身份。」
呂旭冷笑「你如今的地位,是她用命換來的,雖不能立你為太子,也是她最大的能力了。」
上官宇背脊僵了一下,卻未多言。
很快,呂旭悄然的成了上官宇的幕僚,上官恭男也同意明妃去養身。
其實,在成人之前養在明萱園的上官宇,心性如何,很少有人明了。
十年前的一個雨夜,天色已經很沉了,明妃打著傘敲擊他的房門,他掌了燈,起身穿衣,看著門前撐傘的人頻率很急的將手落在他的門窗上,淅淅瀝瀝的雨聲大的足以淹沒她扣門的聲音。上官宇推開門,看到母親,外衣及身上被瓢潑大雨已然淋透,那油紙傘仿若擺設,燭光下,明妃原本沒有多少氣色的臉龐,此刻更是白的發紫,她神色緊張道「宇兒,來母親屋里一趟。」
同母親待在明萱園四年,她從未如此神色,听得她這麼一句,上官宇眉色微皺,略微感覺空氣中壓抑的沉悶,提了傘,跟隨著母親的腳步,亦步亦趨。
雨一直那麼下著,明妃因為著急,腳底的裙踞已然沾濕,暈染的裙踞變了顏色,走到冷樓里,推了門,看到地上上官宇的眼底驚現駭色,他轉臉看到明妃將那雨絲隔絕在外,他吞咽了下口水,問「他怎麼會這樣?」
明妃的臉色很難看,看著地上那快流淌到他腳邊的血水,地上的呂旭一動未動,明妃靠在門邊,眼眸低沉「靖王死了。」
天邊雷聲滾滾,道道閃電劃破漆黑的夜幕,室內極是明亮,照見上官宇詫異的眼眸,他是極其意外的,靖王乃是六皇叔,和他之間並沒有過節,他也並沒有委派他去刺殺,為何他冒著如此危險,雨夜闖入靖王府邸,刺殺了靖王。
明妃緩緩的動了腳步,那水漬在地上拖出長長的一道痕跡,明妃上前苦笑道「紙終究包不住火,即使再做的不漏痕跡,也終會露出痕跡,那年,呂旭將還在襁褓中的你帶進來的時候,被靖王發覺了,靖王勾結蠻夷部落首領,想要奪權,皇上早已看出其狼子野心,欲待蠻夷部落進攻之時,抓住其把柄,將其一網打盡,靖王知其局勢險惡,以此脅迫我與他共事。」
上官宇神色亦是復雜,倒退了兩步,手扶住了桌案,強撐了起來,眼神定定的看著明妃,明妃抬眸道「沒錯,你並非皇室血脈,我誕下的是一位公主,早前,我便與呂旭商量,他提前備好一子,若是公主,便偷梁換柱,有朝一日,希望你可以光復徊國,你是徊國的人,是徊國皇室的血脈,而我的孩子,可能早已夭折。」
上官宇一**蹲坐在椅上,明妃道「為了守住這個秘密,已經死了太多的人了。第一個便是你的生母,為了完成復仇大計,他們將未足月的你從你母妃的肚子刨出,你母妃疼痛難忍而死。你可以放棄走這條路,原本這些本不該讓你承受。」
上官宇略一沉吟,便定了定神,站起來,緩步走到呂旭的身旁,低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一絲氣息尚存。
「這里有止血藥沒有?」
「有,有,我去拿。」明妃忙動了腳步移步到內閣,取了藥匣出來,急急交到上官宇的手上。
「他還有救嗎?」。明妃擔憂的問。
上官宇正替呂旭裹紗布的手頓了頓,沒有言語,看著那血滲過紗布,再次呈現出鮮紅的色彩。
上官宇將呂旭的傷口包扎好,道「若是宣太醫,刺殺之事便會敗露,此舉,只能先喂食他吃些止血化淤之丸,連夜送出明萱園去。」
「我去安排送他出城的車。」上官宇說著,起身,推開了門,又再次闔上,一出屋門,暴雨斜斜的打在他的身上,微微生疼,無數的水像是傾倒一般的灌進他的衣服內,房檐上的燈被風吹的晃蕩不止,一盞皆一盞的熄滅,四周黑漆漆的,只能听到落在地面的水,湍急如河流,向著一個方向嘩啦啦的流著。
上官宇沿著路往前跑了一段路,方見黑暗中搖搖一點光,衣服早已被濕透,他的意識卻比認識時候都清醒,那一刻,他知道,十二歲的他,注定要承受別人不知的恨。雨水順著他的臉頰一直往下淌,黑暗中掌著傘的心月復,手中高高舉起的燈,照亮他的臉。
「六王爺」心月復看著滿身雨水的他,詫異的喊了一聲,便將身上的簑衣披在他的身上,上官宇還未來得及喘勻,便急迫的吩咐心月復去幫他秘密的備一輛出城的馬車。
「雨下得這麼大,天又這麼寒,王爺快些,小的這就去找車。」
「快去……」他聲音中夾雜著些許疲憊的喊道,他望了望跑走在雨夜里的心月復的身影,抬起頭來,滿臉的雨水肆意,回想起剛剛在屋內明妃所說的一切,不由的感覺冷意侵入體內,此刻才覺胳膊上傳來微微痛意,在那盞不怕水忽明忽暗跳躍的燈下,他看到自己胳膊上滲出的紅色痕跡很快的被雨水沖刷,剛剛跑的急,胳膊不知何時被臨側的樹枝所劃,他竟全然不知。
他的手緊握成拳,滴滴血液融入雨水中,他站在黑沉的雨幕中起誓「無論此後付出何種代價,定要奪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