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辰在一瞬間回過神來。
他放開了高嵐,高嵐轉頭,亦听到了巧兒的通傳。
她轉臉看了看天,不知何時,已經暗了下來。
高嵐輕吁了一口氣,才頓覺自己出了一手的虛汗,稍緩了一會,才淡然道「大人快去看看吧。」
她感覺到秦辰有些恍神,仿若沒有听到他的話一般,良久,他轉過頭問她「冰兒,如若這孩子不是我的,我該怎麼辦?」
秦辰的手按在桌上,手指在輕微顫抖著,他極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高嵐動了動眸看他,才他是真的在乎孩子。
「如果你不曾點破,或許我會如此將錯就錯一輩子。」他望著她,嘴角露出些許的笑意,聲音溫和平靜的道「天色不早了,快些吧。」
明月如洗,高嵐離開秦府的時候,看著柳心眉的住所燈明如晝,房ˋ前有人在進進出出,一聲聲淒厲的喊叫聲自屋內傳出,轉而想起秦辰的話,心情竟不由的沉了下來。
以至于秦子明像魅影一樣出現在高嵐身側的時候,嚇了她一大跳。
「我都在這兒等了多時了。」秦子明垂眸看到高嵐手中的玉算盤,才松了一口氣,笑著道「你拿到啦。」
「你在這兒等我?」高嵐詫異道。
「當然啊,他要是敢留宿你,我就去把你搶出來。」秦子明穿一素色單衣,清冷的月光將霜白之色柔軟的傾瀉在他的身上,在此時的夜光下,她轉臉看著半笑半認真的秦子明。
他明朗舒適的笑意,在這樣安靜的夜晚,讓高嵐原本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他在她身側,同她沿著長路慢慢的走。
她笑了笑,道「人家留自己的,你有什麼理由去搶啊。」
「怎麼他又承認你了?」秦子明好奇的問。
高嵐半垂著眸,低頭看自己落在地面的影子,沒有搭腔。
「你的好了,可惜,晚了。」秦子明笑了笑道「你看看你當時多傻,為了他,你沒少做傻事。難道,你還要被他純良的外表所迷惑,繼續如此嗎?」。
「但以後我覺得難免會同他生出摩擦來。」
「放心,有我呢。」秦子明笑著道,雖然看似好像玩笑話,但他的眼眸中卻有著堅定的光。
高嵐微微笑,因為他的這句話,心中升騰而起的暖意,將她此刻的寒意祛除。
長夜寂靜,兩人並行而走,秦子明轉臉偷看她低垂的面容,街上的路燈在她的面容上投下暈黃的色彩,輕顫的睫毛,像是時刻都會展翼飛走的蝶,淡色的唇緊閉著,此刻他突然想起那天她落水的事來,臉有些微燙,笑意不自禁的掛在嘴角。
他看見她慢慢的抬起頭來,立即轉開自己的目光,又不禁為剛剛的事獨自偷喜,他裝作無聊的吹著小調,道。「我們浪跡天涯去,多好。」
高嵐垂眸听著秦子明的提議,前面乃是一岔路口,她不由的駐了腳步,一邊可去她落榻的客棧,一邊直直往前走,可出赤縣,仿若在人生的岔路口,她踟躕不知何處,若是回山莊,那又如何,想到父親莫林海黯然傷神的眸,想到母親沈文秋,微微有些難過,又想到莫家的那場大火,心中頓時一痛,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秦子明轉臉看向身側突然說話的高嵐,忽听她轉過臉喊他「子明。」
「嗯?」
「子明,你知道宮里的事嗎?兩年前沈大將軍沈文明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因舅舅之事牽連,我連家都沒有了。」高嵐眼角在光下泛著光澤,有些濕潤。
秦子明無奈搖頭,道「宮中之事,我也是不甚清楚,多年來,雖我調查了很多人,但一直有一個原則,不同宮中之人有牽連,沈大將軍之事,我知道的也不過是從告示上看來的些許罷了。」
提到沈文明,高嵐臉色一沉,她的難過被站于一旁的秦子明盡數捕捉,他抿了抿唇,道「雖然很不想說,不過,我覺得康莊莊主應該知曉,我總覺得那個人和宮中有往來。」
他凝眉道「他命我去保護朝中官員孤蘇傅,甚至當初去救你們,這些事,無一不和宮中有關,總覺得他的身份沒我們想的那麼簡單。」
高嵐听秦子明這麼一說,緩而道「當初他同我說,若不想坐以待斃,那便參與進來,無論結果如何。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秦子明淡然一笑,「既如此,他便有辦法助你,這麼說來,你還得回山莊,還得去找他。」
忽而起的琴音,打破了一室的安靜,四周無聲,唯有一個房間的琴音伴著風吹向院落每一個地方。
賈魅听到琴音,不覺得推開門,彈琴者琴技甚好,她卻忍不住蹙了蹙眉,隔著門向孤蘇傅所住屋舍望去,如她所料,孤蘇傅側對著她,端坐在書房,四指飛快的在琴弦上撥動,連帶著甩袖顫動,她動了動眸,深吸了口氣,走出了房間。
似是感覺有人在看他,孤蘇傅側身回望,與賈魅對視,賈魅神色微變,雖細不可聞,但仍被他所覺察道,他只是漠然的轉過身,繼續撫琴。
賈魅知道此刻孤蘇傅心中藏著事,卻又猜不透他藏了些什麼。
她知道自己的動機早已被看穿,可孤蘇傅卻未對她做什麼,已經將她軟禁府中四日了。
雖然賈魅識曲不多,但她听出此刻這一首曲為「離別賦。」
此曲常用來道離別,世井上各種樂器演奏均有,屬平常大眾之曲,賈魅自然也清楚。
賈魅不出聲,緩步向前走,將一切盡收眼底,不禁皺起眉頭,琴音從壓抑緩緩走向低沉,隱隱帶著不可遏制的憤怒與悲痛,而彈琴之人此刻心似乎很浮躁,琴音听來有雜音。
站于門前的賈魅只字不言,她看的出他有心事,只是她此刻忐忑這心事由她而起。遂不敢打擾,靜待孤蘇傅一曲奏完。
月亮悄然移動了一大截位置。
這一彈便彈了一個時辰,終于孤蘇傅手指按著依舊發顫的琴弦,音調停了下來,他的臉有些蒼白,像是失了力氣,臉在燈光與月光的交相輝映下,越發少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