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夫何求 140無言

作者 ︰ 卡其末

高嵐只覺周遭一陣冷意泛起,黯淡的天色黑壓壓的臉顆星星都不可現。

官恭男微微動了動身子,負手走向了那跪著的兩個黑衣人,卻見上官睿笑道「父皇深夜前來,難道只是為了審問這兩個黑衣人的嗎?」。

上官睿雖笑,卻轉而看向了「玄元」眼眸中帶著警示。

上官恭男動了動眸,看向了上官睿,卻見他迎著道「父皇,屋里有熱茶。」

上官恭男笑笑,動了腳步,跨入殿內。

上官恭男輕抿了口溫好的熱酒,漫不經心的目光似是無意識的落在坐于他一側的玄元身上,銀色絲帛的面具在燭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上官睿邊與他執酒,邊說著什麼,聲音傳入他耳中時已剩而而,耳旁似是傳過玄元失聲的笑意,可似乎又隔斷的很遠,虛幻的並不真切,盡管坐在側邊,仍然不能看清他面具下的容顏。

上官睿眸淡然的望著玄元,與不經意間,一招一式,已然擺上了棋局,高嵐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玄元並不動,只是沉著眼眸望著他,眼中並無害怕之色。

那樣的眼神,像極了他年輕時樣子,曾經太宗說過,他的目光太過于毒,像是一條吐著性子的蛇,太宗不喜歡他,大抵和他的性格有關,而他的母妃並沒有給他太多的照拂,從小,便一切都要靠自己去爭,去搶,養成了他不懼怕一切的性子,他年輕時常言的一句話便是︰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悄無聲息死去的痛苦,那樣孤獨,那樣可憐。

那樣的性子。那樣的眼神,伴著那樣的野心,繼而由于他身在帝王家,一切便油然而成,太宗念其年幼,將其過繼給楊妃撫養,楊妃待他如同己出。讓他的心稍感溫暖,他命人在楊妃所浴之水中散上魂荼散,太宗被楊妃身上的魂荼散所迷惑。日日宿與她宮殿,不再待見其他妃嬪,更將她封為貴妃,上官恭男還未笑出來。便听說楊妃有孕。

他悲喜交加。去見楊妃,便听到楊妃同太宗撒嬌問,到時是否可以立她月復中胎兒為儲君。

生下凌源時,他負責籌劃,太宗為凌源風風光光的辦了滿月席,而他在一旁獨飲,看著太宗和楊妃喜笑顏開的臉,皆落入他那刻落寞的眸。從未有過的孤獨感襲來,皇宮那麼大。竟沒有他容身之處。

先帝二十五年,太宗執意要立不滿十歲的凌源為太子,而此時的太宗身子早已虧空,他站在台下,看著百官扣首,歷勸皇上三思,不能立凌源為太子,與體不符,與理不合,這樣僵持了許久,他看著太宗咳嗽著,帶著怒意的拍著桌子,他就用那般冷冷的眼神望著皇座上的太宗皇帝,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心卻隨著一點點的變硬,他想起楊妃身側還在鬧著要她陪玩耍的凌源,想起楊妃對他越來越淡漠的眼神。

太宗終究不顧眾臣反對,立年幼的凌源為太子,致使百官憤怒,而使得他徹底絕望,他命苓兒扮成近身侍奉皇上的宮人模樣,緩緩的為太宗倒了一杯毒酒,而他竟將未滿十二歲的凌源雙手雙腳皆砍斷,裝入甕中,注入清酒,制為人質,命宮人抬去楊妃寢宮。

楊妃掀開蓋子的那一刻,傻了,瘋了一樣的沖入殿內,看見站在那兒的他,拍打著他的身子吼罵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還是不是你,那是你弟弟,那是你弟弟,你竟然下如此狠手你怎麼能下的了手……」楊妃頹然的哭泣,身子一點點的滑下去,哭著爬起來,欲去找太宗。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繼而開口大笑。

躺與座榻上的太宗正欲開口說什麼,還未,一口血噴了出來,漫上明黃色的帷幔,抬手指著上官恭男,眼楮瞪的極大,終究是一個字未說出,垂手,倒在床榻邊,再沒有睜開眼楮。

楊妃不過才撲向太宗所臥床邊,臉上還沾染著些許太宗所噴出的血跡,一滴血液太過沉重,壓彎了她的睫毛,順著她的眼眸滑下,楊妃受了太多的驚嚇,在殿前啊啊的大叫,目光看向上官恭男,滿是痛楚和恨意。

上官恭男垂眸,眼中沒有絲毫的憐憫,緩緩的從身後抽出一把短刃來,扔在楊妃的面前。

楊妃眼神渙散,發髻也散開,頭發一縷縷的垂了下來,已經痛的哭不出來,只是咿咿呀呀的自語怪笑,許久,抬頭道「也好,留我一個人活著不如死了。不如死了。不如死了。」楊妃喃喃的緩緩站了起來,苦笑著緩緩向前走,一頭撞向了台柱。

他如願登了帝位,立改國號為宣統,身邊沒有一個人,他亦覺得不需要任何一個人,冰冷的夜晚唯有冰冷的寶座——地位的象征可以安慰他。

上官恭男在玄元那樣的眼神中,許久,才回過神來,低頭,杯中不知何時已然被重新添置了酒,他拾杯,一口仰下杯中烈酒,只覺嗓子一陣火辣辣的刺疼。

他的眼前晃過太多的人,他還記得剛登上皇位時的情景,朝中不少元老重臣雖不滿太宗年老時的作風,但更看不慣他弒父殺兄,逼死養母的心狠和手辣,紛紛罷朝來抗議,而他微微一笑,登上這個皇位,他已經沾了很多人都鮮血,不在乎再多一些,他與朝堂上拔劍,斬殺了多日未上朝,帶頭不從的老丞相,絲毫沒有猶豫,刀一揮,被壓制的老丞相頭落。

血渲染而開,濺的分外遠,上官恭男將帶血的刀一扔,歷時道「既然朕坐上了此位置,便由不得你們胡來,從即日起,明日若有誰抗旨不上朝的話,皆死罪,殺無赦。」

眾臣惶恐。如此殺雞儆猴,第二日起,文武百官皆上朝。無一人再造次。

幾杯酒下肚,上官恭男的頭微微有些暈,竟有幾分微醺,這所溫之酒為「無言。」,色純味正,有淡淡的桃花蜜香味,這酒後勁很足。竟然不覺中,他已經喝的上頭。

天色已然黑沉,連月光也沒了身影。沉沉的天幕黑的可怕。

上官恭男忽而轉身,手看似不經意的一揮,滑過「玄元」的脖頸,一道血紅的印子立現。

與皇上袖見忽然而出的短刃。在燭光下滑下半道白光。冰冷的光澤一瞬間亮白了她的眸。

「玄元」脖頸流血的時候,她全身血液都嚇的似是停滯不動。

若那短刃再尖一分或者距離再近他再一點,那麼「玄元」……

上官恭男緩緩收了收,再次舉杯,倒了些緩緩擦著與指尖同寬的短刃。

高嵐眼中,染滿了驚駭,還未見得皇上所出的短刃便只見得玄元銀色面具被割破,小半截緩緩的落了下來。仍然什麼都看不到,高嵐的臉色青白。不時的回頭想望「玄元」血紅的下顎。

忽而撐著的手掌上附上一只溫暖的手,此刻玄元在她前面所坐,坐于她後面的只有上官睿。

他的手慢慢的闔上,抓緊她,手間傳過的溫暖給了她些許的力量,她的心間漸漸的安定下來。

而此刻,靜默無聲,唯有被酒浸泡過的短刃箭頭,發出滴滴酒落杯中的聲音。

此刻,上官恭男躬起身,冷硬的身影在燭光下晃動不已。

上官睿坐于她身後,她看不見他此刻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身側他的影子緩緩的投影在她的身前,將她包裹其中。而「玄元」挺直了脊背,始終紋絲未動,眼神中不見分毫膽怯的看向上官恭男。

「皇上這是?」玄元的聲音沉悶,隱有嘲笑的笑意,他抹了抹脖頸,看著掉落在桌上的小半截面具,「小民因容顏丑陋,恐驚擾了聖上,才一直面具示人,今日,皇上竟然為了見識小民面具下的容顏,而如此做。」

上官睿此刻的臉色更加的荒白,看著上官恭男久久望著玄元的眸,上官恭男果然是動了殺玄元之心,如果這一刃,再深些,那「玄元」便命喪此處。

「父皇。」上官睿吞咽了下口水,打破此刻的局勢。

上官睿開口了,目光不去看他,只是緩緩的沖泡了茶,茶香四溢,那凌冽的香味而起,那香味竟有幾分熟悉的味道,上官睿起身,將剛沖泡而開的茶放在他的面前道「父皇,先醒醒酒吧。」

他沒有動,只是聞著彌漫在空氣中的味道,許久,才端起杯盞,手有些微顫,望著杯中茶葉仍在翻動的白眉。

這是上官慶最喜的茶之一,這上官慶性子溫順,一直很得他的喜愛,大抵是他身上的暖性上官恭男不曾有,才更加的喜歡他,想立他為太子,才逼迫他去建功勛,來接替他。

只是他收到了秘函,函中稱,太子在軍中已有謀逆之心,如今太子自恃擁兵之眾,有不臣之心。

當初的他,便是如此,才奪得天下,他害怕此言屬實,他害怕,他惶恐,夜里一次次夢到太子狂笑著,將他斬殺。

因是他的疤,被人一揭就疼,再在傷口處撒把鹽,他害怕,落得同太宗同樣的命運,按照秘函上所指,他悄然藏于觀望台的一旁,而他的身後,是千萬只弓弩手。

當他看著上官慶將兩個侍官斬與馬下,看到上官慶氣宇軒昂的神情,那批麾在風中呼呼作響,他一點點將他從文官打造成武官,一點點的讓他強大,當上官人睿斬殺了侍衛,揮動馬鞭疾馳進宮門的時候,他嚇壞了,分明他覺得上官慶好像看到他了一般,向他沖了過來。

他忘了所有的揮手,頓時千萬只劍弩齊發,一時如雨下。

他站于城樓上,看到上官慶勒馬,困惑的看著他,只是一切都已經晚了,劍弩齊發,已落雨之勢。

而不知從何處奔過來的太子的母妃,見到太子同皇上對陣,不顧乙一切都奔向了那尸體處。

他上官恭男從未見過她如此軟弱無助模樣,平素里氣質端莊的她,此刻跑的看起來有些狼狽,她高喊著,哭著,一路奔過來,而他轉身時,便看到好似從東南方向黑暗處射出的箭羽。

他正欲喊,只是小子還未出口,她便倒了下來,手仍然在極力的向前聲,口中已然嗚咽不成語調。

上官恭男的手顫了顫,眼神動了動,輕咽了下口水。

倒在磚牆上的女人是他的女人,前面痛苦吶喊的是他的兒子,這聲吶喊讓他想起了那日殿上的楊妃。

他分明看到上官慶吶喊著,袖底的短刃在夜中泛著寒光,異常痛苦的眸望著上官恭男。

眾多將士拼死將他拉回,按在人群中,夜空中能听到他痛苦的吶喊聲,聲聲立竭,一聲聲的回蕩在他的耳旁,他凝視著上官恭男,目光如炬,眸底有火光在燃燒,那火光一點點的灰暗,落成灰白,他抽噎著重重磕在宮磚上。

上官慶哭了,他抬頭的時候,上官恭男分明看到他火紅的眸里染滿了委屈和痛苦。

上官慶被打入冷宮幽閉,那一夜,他感覺心力交瘁,竟病倒了幾日。

他一直不明白,有誰可以如此清楚他舊時之事,並利用此,而讓他將自己的兒子投入冷宮。

他費盡心思,坐上此位,而又惶恐他人在他有生之年偷去。

還能怎樣呢,他後悔也罷,後知後覺也罷,事情已經發生了,唯一能安慰的便是,保留他太子之名。

他重重的出了口濁氣,抿了口白眉,垂眸,不動聲色的放下。

「皇上,小民與您相識也有幾余年之久了吧,這幾余年,小民一直對皇上忠心耿耿。」玄元道。

「傾小民之力,希望國泰民安,小民冰沒有遠大抱負只希望閑雲野鵝,還望皇上成全。」玄元再次道。

皇上杯子執在唇邊,潤了潤干澀的唇,听著玄元張口道。

為何身邊之人皆一個個的離他而去,白里,苓妃去了,如今,玄元也要離去,發生了太多事,他感覺好累,好想不顧一切的睡去,醒來時,母親還在身旁,一切還是小孩子的模樣,他沒有那麼大的恨意,也沒有那麼大的野心,曾經他也曾美好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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