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到底是在國公府內,不會蔓延開去,大到無邊無際的深山老林。林七許最束手無策的不是她孤身一人的險境或者背後那些神神鬼鬼的破東西……
而是她怎麼會從邊上的淨房一下子到了里邊的淨房!
如果她的眼楮沒問題,如果她的記憶沒有斷片,那麼一切就說通了。
有陣法、有玄機、藏著值得花大力氣去迷惑他人的寶貝。
林七許走在森森透風的里,狹長的影子被冬日涼薄的日光打在小路上,拉開去綿延成無盡陰影,她不禁咬了咬唇,終露出一絲懼意。
國公府不會把她困死在里吧?
那個出聲的人是誰呢?隨國公?她運道也太好了。
林七許通過調養內息,勉強會了世人所說的武功,但真的連皮毛都算不上。香料,略有涉獵,醫學,略通門道,至于其他的琴棋書畫,那些修身養性的高貴玩意……在緊要關頭,什麼勁兒都使不上,她最不喜歡它們了。
她會的東西蠻多,可以說建立在她的年齡與經歷上,已經有些超支了。
如果還精通五行八卦、布陣解陣的話,林七許自己都覺得很玄乎。
基于這個認知,她決定瞎貓踫死耗子了。
停停走走地,路上還看見一堆翻新的泥土,心里抖了一小會兒。這不會是剛冬眠的蛇挖出來的坑吧?里最防不勝防的就是細細小小的竹葉青,還有毒……
陰暗的想法很快被一片鮮艷尚存的花牆吸引。隱約能看見大紅漆花的窗欞,林七許終于收斂了滿臉的郁色,露出點劫後余生的笑意。
當然,這笑意也很假。
萬一那地方是那群不懷好意的東西商討大計的大本營,怎麼辦?
不過好歹,不是那只會搖擺的蔥蔥竹葉了,林七許看得久了,都有點眼花,生怕一不當心鑽出條細軟可怕的竹葉青來……
已到邊緣,青瓦朱牆躍然可見。林七許探出頭張望了會兒。腳步卻沒有伸出去。國公府佔地廣闊,內外院涇渭分明,如果那是外院,撞見個什麼人呀鬼的。她哪里有嘴說得清。換成旁人最多落下幾句閑話。她這種有前科的,怎麼敢行差踏錯。
不等林七許琢磨出個好歹來,旁邊傳來一字男聲。驚散她三魂七魄。
「咦?」
林七許聞聲看去,是一位打扮的男人?年紀不大,大約就比林言軒大上幾歲,面容依稀看著,挺溫和的一人。哪怕他只說了一個字,林七許也能分辨出來,不是那個在淨房外的老男人,聲線差太多了。
林七許咽了口口水,才慢慢挪,試探道︰「這位大人是?」她的裝扮實在不適合扮成丫鬟,否則她一定立馬伏地請罪,說自己一時在迷了路,才從內院跑到了這里。
她趁著男人還未作答,繼續道︰「我是從內院來的,可惜在里失了方向,才打擾到了您。」
林七許環顧四周,意圖弄清方位。此處環境清幽,僻靜舒雅,倚著一面藤蔓遍布的淺色粉牆,左拐邊上有道垂拱門,前方的地上擺放著一張石桌並著石椅,桌面上正安置著一局珍籠,看男人的模樣,正是在解棋。
中年男人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淡淡道︰「你是誰?」
林七許非常不想說自己是誰,干脆閉上了嘴巴。
左右大家都不知道對方是誰,是可以任性的時候。她不敢走出那道垂拱門,生怕見到更多的外人,然後傳出了更壞的名聲,可如果不及時,內院也會鬧出亂子……不過她在京城的貴婦圈里名聲已經爛到家了,她一點都不在乎。
左右攝政王不會听婦人的家長里短,可若是在外男面前出了什麼破事,又讓街頭巷尾的風言風語朝向了王府和她,林七許真的覺得…末日不遠了。
「先生沒有小廝嗎?」。林七許很想找個人幫她帶路回內院。
中年男人被她接連兩句的無賴話氣得有點發笑,問她是誰不答。如此井水不犯河水也是好的,現在還想向她討小廝,他難道是面粉做的嗎?
可惜林七許在王府裝了一年多的傻白甜加貼心解語花,心底最無賴的一些因子跑上來,真不是控制的住的。她非常惡劣地笑道︰「這棋局我在一本古譜上看見過,我教你解,先生借個丫鬟或小廝給我罷。」不過,是真的看見過。
好大的口氣。
中年男人也不是個善茬,小時候爬樹模魚,調戲丫鬟,長大些仗著會讀書就更肆無忌憚了,紈褲子弟愛干的事兒樣樣都做過。可惜,好景不長,後來他就長大了。此刻既然四下無人,他也恢復了些年輕時劣根性,笑道︰「萬一解了後,我真的沒有下人呢?」
林七許整張臉都寫滿了不相信,她這點眼光會沒有嗎?
在很有個性地翻了個白眼後,大抵是真的被勾起了點興趣與玩意,她苦思冥想片刻,便很有底氣地落了子,每一步都使中年男人的眼更深一分。
直到他精確地看見了林七許發髻里簪的一支嵌藍寶石的赤金柳葉步搖,眉心輕輕一跳,那是宮廷敕造的珍品。
林七許在走第三步棋。
謝秉文和達官貴人打了一輩子的交道,這點眼力見非常好,排出贈送這個緣由,今日來隨國公府的皇室貴冑有安王、裕王、攝政王、渭郡王……謝秉文溜了一遍,他們的女眷自己都很熟知,並沒有什麼生面孔。
「先生你看。」叫大人太俗氣,不知道官稱爵位的情況下,還是叫先生好,多麼有禮貌,哪怕是太監都會喜歡的一個稱呼。
謝秉文這才將視線落在了她的面上,細細推敲了會,還是有點迷茫。
皇室名媛里似乎沒有這號人物……看其年紀和打扮,顯然是嫁作人婦的,並非閨中的千金小姐。
作為一國首輔,謝秉文並不拘泥于此,在意這個人是誰。
他慢慢收拾棋子,笑道︰「不妨手談一局?」
林七許也在琢磨他的身份,可惜以她見識之少,絕對猜不出來眼前這個人是堂堂內閣首輔、攝政王妃的父親輔國公——謝!秉!文!
她忙不迭地拒絕︰「恕我沒有辦法了,出來的時間太長,必須得回內院。」手談?開什麼玩笑啊,她一想起過會怎麼應付內院女眷的盤問,怎麼和惠和解釋,對的那鬼一樣的遭遇抱有什麼樣的看法和態度……
瞬間劃過種種糾紛,利害關系。
這時,心底那一丟丟的無賴與愜意,早煙消雲散。
「林氏?」
另外一道聲音豁然插入,是再熟悉不過的嗓音。
林七許的臉上即時浮現出了一種天要亡我的悲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