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攝政王來這邊干什麼。
林七許可以總結出非常妥善的一句話︰閑來無事踩踩點,噓寒問暖顯關心。即便如此,她在內心里依舊感謝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的攝政王,以至于晚膳比平常用得多了些。
「你且安心住著,王府上采買的人會不定時地過來一趟,若有什麼要緊事,打發人過來送信便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謝儇的莊子物件皆有,布置得也差強人意,林七許沒什麼好挑剔的,自然微笑點頭。
攝政王披上外裳,見日頭過了最凶猛的時刻,便悠悠閑閑地啟程了。
「下回得空,本王再來瞧你。」
此處離京城有一段路程,且位置偏遠,林七許格外理解地道︰「王爺無妨的,妾身會好好療養身體的。」
養好了也會乖乖回去的。
目送王府一行人漸行漸遠,*林七許不難感到燕竹的惋惜之意,按照底下奴才們的想法,要是能留下王爺歇一宿再好不過了。
不過現下,林七許也沒什麼伺候他的心情。
聯想到興華寺與武鄉侯府,她的臉緩緩地沉了下來。
生母與妹妹的死亡可以說是林七許心頭上最疼的一根刺,踫不踫都疼得一塌糊涂,稍微想想就潰不成軍。
對于冷漠的父親,林七許也不止一次地想過,是不是生母曾做錯過什麼,或者以非常不光彩的手段進了府,如同趙氏說的那般,導致被林言軒厭棄多年,連帶著她們倆姐妹同樣得不到好臉色。
可生母溫軟的笑、細柔的聲音,像是魔咒般回蕩在她的腦海中。
若無真憑實據,她寧願相信生父才是那個冷血至極的禽獸。
可有時望著林言軒對弟弟的真情實感,林七許會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淚流滿面。
不管對父親多麼失望,心底底的一點期待都不曾消滅過。
「你們下去吧,我一個人待會兒。」林七許佯裝坐在書案前,執著一卷發黃的書籍,神情淡淡道。
底下人都習慣了主子的獨處,紛紛輕手輕腳地退下。
林七許呆呆做了半晌,方慢吞吞地挪著步子到窗沿邊,「嘩啦」一聲推開窗,喚道︰「十三號。」
一道黑影悠悠地降落。
看來,近來的日子十三號也過得很是舒適。
閑逛在山清水秀的郊外,行事不比王府般拘束,風景好,心情好,連伙食都改善了。
十三號斂起松散慣了的心情,努力沉聲道︰「主子,您有什麼吩咐?」
林七許也不拖泥帶水,道︰「興華寺,為何不再是武鄉侯府的產業?以及老武鄉侯與輔國公交惡的緣由?」
「是的。」
「有關武鄉侯府、興華寺、輔國公府和林言軒的一切,但凡不符合邏輯常理的,皆匯報于我。為了讓你查起來更方便,我可以明確地說,我想知道我母親進府前的一切。」林七許沒有什麼避諱,神情冷肅地不復從前。
人死為大。
她的生母死了那麼多年,可憐她這個做女兒的連自己怎麼來到世上的來龍去脈都不知道。林言軒待她冷漠地聞所未聞,她又要如何釋懷?她落到如今的境地,進退兩難,又該去怨誰?或許,生母才是最大的突破口。
「是姜氏嗎?」。十三號斟酌稍許後,問道。
「是的。」
十三號大概查慣了這些陰私之事,從懷中掏出一本小本子簌簌記下,林七許俯視下去只見這支筆很與眾不同,寫出來的字藍藍的,還小巧玲瓏,有個蓋帽,揣在兜里別提多方便了。
不待她張嘴問,十三號理智地問她︰「主子知道您母親曾經的丫鬟名,叫什麼嗎?」。
生母死在她十歲之初,任憑林七許記憶如何卓越,但年幼的認知力欠缺,有些東西即便听到也不會往心里記去。
母親沒有說過她做奴婢的那會兒叫什麼,父親更不會叫母親的名字,頂多喊一聲姜氏,至于趙氏更是賤人賤人的喊來喊去……她又從哪兒知道母親做丫鬟時的名字。
「我不知道。」
十三號懵圈了。
「那主子你能和我說說,您母親大約是什麼時候在武鄉侯府做事的?」
林七許憑著年齡推算,估模道︰「二十二年前,一定在京都的。」否則,林言軒如何與母親相遇,趙氏也說過,林言軒赴京趕考回來,就帶了這麼個女人回去。
「我今年七月滿雙十,按照時間推算,差不多是二十一到二十二年間。再早些,或者也有可能吧。」
十三號握筆的方式也很古怪,寫字的速度卻刷刷地飛快,字跡極小,筆畫縴細。
她不由地問︰「這筆……」
十三號露出白花花的牙齒,笑道︰「過會兒我給主子送些來,閑時打發時間很好。」
「被發現要緊嗎?」。
大家的眼楮都不瞎,握著這麼個東西寫字難免昭人耳目。
「不要緊,就說是您舅母送您的。」十三號爽朗一笑,又與林七許確認了好幾遍,方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晚間,周遭皆靜了下來,爽朗的初夏夜晚,繁星點點,明亮綴彩。
田間時不時地傳來些小動物的叫喚聲,林七許沐浴過後的身體格外慵懶,在躺椅上鋪著柔軟的絹花浴巾,她披著濕漉漉的頭發慢慢晃著,一邊把玩著十三號‘孝敬’上來的筆。
名圓珠。
因筆尖里有一枚極為細小的珠子,方命此名。
燕竹也是看慣了奇異珍玩的丫鬟,平素很有見識,此時也問出了口︰「主子,奴婢從前都未見過這樣子的筆?」
「我也是,寫出來的字怎麼能那麼小?」桃花說話素性夸張,配上生動形象的聲音,平白為靜謐的夜添上了些聲趣。
燕竹眯著眼楮細瞧,道︰「偏生還十分清晰。」
「是舅母送的,之前沒空研究,現下得空了才拿出來。」林七許緩緩道,握著筆寫著不流暢的字。
畢竟寫慣了狼毫,突然改寫硬筆,誰都適應不了。
「主子,您的生辰,王爺必定會來吧?」
林七許可有可無道︰「我是決定不了的,一切皆看王爺心意。」
「今兒才六月初幾,你是想回府了?」林七許歪過頭,瞥了眼頗有期盼之色的梨花,淡笑道,「其實不打緊,下回王府采買處的人過來,你可以跟著一起走,畢竟,沉香榭的人手太少了。」
在她預料之中,梨花頭搖得堪比撥浪鼓,臉上委屈兮兮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