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衡醒來的時候正躺在青岩閣的後罩房里。
這後罩房是丫鬟們居住的房間,屋里南北兩面砌著長長的炕,平日里八個二等丫鬟就住在這兩張炕上。
「你醒啦?」
銀珠就坐在楚衡身旁,此刻她正裹在被子里喝著熱姜湯。見楚衡醒了,銀珠扶起楚衡,又從身側的木盒子里掏出一個干淨的碗,俯身從炕邊的大水壺里倒出一碗姜湯,遞給了楚衡。
「這是怎麼回事?」楚衡捧著姜湯,掃視了屋內一圈,屋里除了銀珠和楚衡外,還躺著三個丫頭,只不過這三個丫鬟還都昏睡著,並沒有醒︰「發生什麼了?」
「昨兒我差不多是跟你一起昏的,今兒我也是中午才醒,這情況我也不太清楚。」銀珠給楚衡倒完姜湯,又捧起了自己的那一碗繼續喝了起來︰「不過芙白送姜湯的時候,我听她說,昨天是因為二求到了老祖宗跟前,老祖宗才帶著人去芙蓉院,這才打救了我們的。」
「二救的我們?」楚衡有些意外,這騰王府的二平日里可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主,這次怎的會善心大發?
「吃驚了吧?」銀珠眼楮笑的眯了起來︰「我也吃驚的很呢,沒想到那麼傲氣的二會替咱們求情,多虧了他,還有老祖宗,要不咱們這會兒已經變成鬼了!」
楚衡用湯碗熱乎著手,因為著涼,她說話的時候嗓子里癢的很︰「那這姜湯是大身邊的大丫鬟芙白親自給咱們送的?」
「是啊。」銀珠點了點頭︰「平日里芙白都貼身伺候著,這次竟親自給咱們這些丫鬟送姜湯,想來大也是心里過意不去了。」
楚衡暗暗嘆了口氣,這下人奴僕,命如草芥,一生一死都在主人一念之間。她又想到昨日一同下跪的大丫鬟秦嵐,便問銀珠「秦嵐呢,她情況怎麼樣你知道麼?」
「她這會應該也在歇著吧,在一等丫鬟的屋子里。」銀珠朝著隔壁方向努了努嘴,還想再說點什麼,卻忽然開始不停的咳嗽了起來。
「咳咳,我從醒來開始……咳咳,就不停咳嗽。」
「那先別說話了,光喝姜湯不行,得找大夫開點藥才行。」楚衡忍著膝蓋上撕裂般的痛楚,從炕上爬了下去,這才自己身上穿的還是昨兒那件跪在雨里時穿的衣服,只不過此刻這衣服已經被熱炕騰干了,變的皺皺巴巴的。
「你去哪兒?」銀珠皺著眉頭看著楚衡︰「你才剛醒,身子弱的很,況且現在心情很不好,咱們青岩閣的人最好還是都呆在屋子里,免得撞到了,再出什麼岔子。」
楚衡知道銀珠的話說的在理,世子一去,傷心的很,此刻青岩閣的丫鬟的的確確是礙眼的存在,可楚衡心里又十分不放心︰「我走路會小心些的,不會沖撞到的,我必須得去我爹那兒瞧瞧。」
楚衡換了件兒干淨的衣服,又給自己灌了碗姜湯,這才出了門。
昨兒風雨里一頓折騰,楚衡這會不僅頭疼的很,膝蓋也是又酸又痛,再加上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她那兩條腿好似不是她自己的一般,走路只能靠僵硬的挪。
因為怕踫到,楚衡便沒走花園,而是繞了小路,好一會才來到跨院。這地方離垂花門近,連接前後兩個院子,正是昨日楚衡等楚三的地方。
此刻跨越里只有兩個灑掃丫鬟在打掃,角門處一個守門婆子在曬太陽。
楚衡順著抄手游廊往前院走去,剛走到垂花門門口,就看到一個白衣少年正倚著紅牆逗著樹上的喜鵲,這少年郎正是昨日被楚三背回來的表哥蘇雲生。
「蘇雲生?」楚衡眨了眨眼楮,腳下步伐加快,三兩步便走到了蘇雲生面前︰「你怎麼跑到這里來了,這要是被人看到了,麻煩就大了。」
蘇雲生轉頭看向楚衡,目光中滿滿都是疑惑,他似乎並不記得楚衡。
楚衡想起昨日蘇雲生只是迷迷糊糊看了自己一眼,這會兒不認得自己也是平常,她便解釋道︰「你昨兒是被楚三爺帶回來的吧,我是楚三爺的女兒。」
頓了頓,楚衡見蘇雲生似乎明白自己是誰了,便緩聲繼續說道︰「這里是藤王府,不是能隨便亂走的地方,我不知道爹為何將你偷偷將帶進府,可你若是被人了,我跟爹都要被連累遭殃。」
蘇雲生愣了一下,隨後嘴角上揚,一個淡淡的笑容出現在他的臉上。這笑容雖淡,卻瞬間如銀瓶乍裂,大地回暖,讓看到的人如沐春風,每個毛孔都透著舒服。
楚衡被眼前的笑容震了一下,她昨兒第一眼看到蘇雲生的時候,就覺得他俊俏的驚人,這一笑,更讓楚衡直接暗罵他是妖孽。
蘇雲生的俊俏讓楚衡更擔心了,如蘇雲生這般容貌的人,到哪里都是麻煩,他就好似灰暗中的一抹鮮亮,太扎眼,沙粒藏珠本無處可藏。
蘇雲生這會兒剛吃完午飯,正在院子里消食,听那喜鵲喳喳叫的令人煩躁,正想逮了那鳥,拔了它的舌頭,可還沒等他動手,那喜鵲便被楚衡驚走了。蘇雲生本還有些不快,可見到楚衡莫名其妙的撞,言語間小心翼翼的樣子甚是好笑,他心情便也沒剛才那般煩躁了。
「既然這藤王府不能亂走,那我這便回廂房吧。」蘇雲生應了楚衡一句,扭頭往垂花門外走。
「你回哪個廂房?垂花門外可沒什麼廂房!」楚衡見蘇雲生這個樣子,著急的想跳腳。
「廂房不是這個方向麼?」蘇雲生一臉疑惑,好似覺得楚衡在騙他一般︰「我剛剛好像是從這個方向走的啊……」
楚衡這會本就頭痛,再加上她覺得跟蘇雲生說他也听不懂,便根本沒有回答蘇雲生的疑問,而是直接問道︰「我爹在哪兒?我帶你去找他。」
「楚三啊……」蘇雲生歪著腦袋,好似在思考。
就在蘇雲生歪著腦袋使勁想的當下,一個青衣小廝從垂花門轉了出來,對上了楚衡和蘇雲生。
楚衡認得那小廝是二的侍從,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好將蘇雲生的存在圓,就見那小廝對著蘇雲生行了個禮,率先開了口︰「蘇,二正在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