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甄,你該回去了。」江嵐皺著眉頭看著窩在櫃子里的男人,眼里滿滿都是不耐煩。
「你當真不跟我回去?」白甄走了出來,他攏了攏袖子,姿態優雅的不行,就好似他剛剛從香車寶馬里走下來,而不是從櫃子里鑽出來。
「我不回去。」江嵐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我若今兒跟你走了,怕是明天楚衡便會被母親殺掉。」
「不過一個棄子,你護著她做什麼。」白甄走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那一身白狐裘裹在他身上,越發顯得他體虛身弱。
「這是我的事,用不著你管。」江嵐語氣越發不耐煩起來︰「你們白家不是有家訓,不插手朝廷的事麼,你這個白家的未來家主千里迢迢來找我,怕是不合規矩吧。」
「你這話說錯了,我白甄來這里,不是為了是朝堂的事,為的是家事。」白甄咳嗽了兩聲,又說道︰「我那太後表姐,也就是你娘,她求到了爺爺那里,說她的兒子被壞人綁架了,還中了毒變得痴痴傻傻的,爺爺擔心,這才讓我來尋你的,順便看看你的毒我能不能解。」
說到這里,白甄抬頭打量了江嵐兩眼,嘖嘖嘴又說道︰「我瞧你也沒中什麼毒,不過是為了留在人家小姑娘身邊,在裝傻充愣而已。」
江嵐伸手握了握拳,脾氣已然壓不住了。
白甄是個不怕死的,他又揶揄的看向江嵐︰「雖說咱們年齡差不多。可論起輩分來,你還是我佷子,見到我不執晚輩禮就算了。還滿臉不耐煩,想跟我動手?」
江嵐冷哼一聲,伸手就掐向白甄的脖子。
白甄往後一躲,險而又險的避了開來︰「我的功夫是不如你,可想帶你走,我有千百個辦法。」
「的確,你白家手段是多。」江嵐眼神沉了下來︰「可你若把手段用在我身上。白家的千年傳承就會斷在你手里,等我回了宮從母親手里拿回了權柄,你爺爺就會是白家最後一代家主了。」
白甄聞言咳嗽了兩聲︰「你從小就記仇。所以我一直沒朝你用手段。」
「既然不準備動手,還不快走!」
白甄將兩只手揣在一起,臉色白的越發嚇人了︰「幾個月不見,你這胸襟是一點都沒長啊……」
江嵐伸手又要去擒白甄。白甄忙後退了兩步。靠在窗戶上一個翻身跳了出去。
「你既然這般不待見我,我就走了。」
江嵐站在窗口,看著白甄的身影消失,他才轉回身子,走到桌子旁,又提起毛筆,慢慢的畫起畫來。
「這貓畫的太簡單了,不如給它背上添幾條花紋。」江嵐提筆。在貓背上描了兩下。
第二天,楚衡和姬城正在院子中下棋。蘇雲生滿身風塵的走了進來。
「回來了!」姬城扔下棋子,笑著站了起來迎向蘇雲生︰「此行還算順利?」
蘇雲生臉色不大好︰「世子爺,卑職有要緊的事要稟告你。」
姬城聞言也不意外,他點了點頭,又回頭看向楚衡︰「我跟雲生進去說,你仔細看看這棋,回頭爺再陪你下。」
「這棋有什麼好看的。」楚衡瞄了眼蘇雲生︰「衡兒也想听听蘇帶了什麼消息來呢。」
蘇雲生沒好氣的了楚衡一眼︰「這是機密。」
听到機密二人,楚衡眼楮都亮了。
「爺跟衡兒間沒什麼秘密。」姬城見楚衡眼楮亮晶晶的霎時可愛,便伸手拉過楚衡︰「既然你感興趣,就一起進屋吧。」
衡兒連連點頭,蘇雲生的臉色更差了。
三人進了千甲樓,楚衡泡了茶,又親手給蘇雲生遞了,蘇雲生的臉色才好了些。
「卑職查到王爺總往皇宮跑,是要跟太後求一件東西。」蘇雲生眼眸低垂,睫毛長的不像話,一張美的不行的臉偏又臭的嚇人︰「這東西跟王妃有關。」
「跟京城里的王妃有關?」姬城挑了挑眉毛,一臉疑惑︰「到底怎麼回事?」
蘇雲生先是了楚衡一眼,見楚衡黑亮亮的眼楮目不轉楮的看著自己,下意識的便翻了個白眼,隨後他斟酌著語言,緩緩說道︰「王爺還是世子的時候,看上了太後身邊的一個丫鬟,可因為兩人身份懸殊,王爺就被家人逼著娶了如今的大。跟大成親後,兩人相敬如賓過的還算不錯,可後來邊關戰事爆發了,敵人十萬鐵騎連破十三座城池,眼瞅著就逼到京城腳下了……」
姬城眉頭擰了起來︰「這場戰事我听說過,後來是爹帶著藤家軍硬是一路打了回去,遇一城收一城,將敵人的鐵騎打的潰不成軍,不但收復了所有城池,還反攻下三座城。」
「的確,王爺年輕的時候英勇善戰,用兵如神。」蘇雲生頓了頓又道︰「當時王爺還是世子,在率兵反攻之前,他曾經在御前立過軍令狀,若是此戰不勝,他便提頭來見,後來藤軍果然一路凱歌高唱。待王爺得勝歸來後,先皇原本想將藤城邊兒上另外三座城也劃給藤王當做封地……」
「有這事?」姬城眼楮亮了一下,可隨後他想到這事必然沒成,要不然如今藤王府也不會只站著藤城這一塊封地。
「被王爺拒絕了。」蘇雲生吁出口氣,語氣感嘆的很︰「你爹藤王爺可真是情種,他不要封地不要金銀財帛,他只求先皇給他賜個婚。」
「……」姬城聞言臉色都變了,這是他認識的那個爹?
「王爺年輕的時候,文武雙全譽滿京城,本就有無數姑娘喜歡他,後來他帶著藤家軍趕走了敵軍。一時間更是風頭無兩,簡直成了年輕一輩中神話般的存在。京城有無數大家閨秀寧願舍身給他做小,據說當時還有一個相爺家的嫡女費盡心機跟王爺一起落了水。就想給王爺做個妾,可王爺愣是沒認這事。」
「那我爹求先皇賜婚的人可是如今的藤王妃?」
「可不是麼。」蘇雲生嘖嘖嘴︰「王爺心里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太後身邊那個宮女,他求了先皇,先皇便御筆一批,成人之美將宮女嫁給了王爺。王爺戰功赫赫,先皇又怕只賜婚一個宮女給他恩賜太薄,而當時大還只是個世子妃。沒有封王妃,皇上便直接給還是世子爺的王爺提了鐵帽子王,又直接將這新賜婚的宮女封了王妃……」
「這簡直是胡鬧……」姬城伸手拍了拍一旁的椅子扶手︰「虧我還一直以為我爹跟王妃在一起。是迫于無奈,先皇是為了羞辱我爹才將一個宮女封了王妃,可真是萬萬沒想到,這竟然是我爹自己求的?」
「世子爺。這消息千真萬確。我是問了蘇家的老人才打听出來的。」
「那這次呢,我爹進宮到底要求什麼東西?」姬城一雙波濤暗涌的眼楮盯著蘇雲生︰「又怎麼關系到了王妃?」
「當年先皇將太後身邊的宮女賜婚給了藤王,不料卻因此惹怒了太後。」一說到太後,蘇雲生就牙癢癢︰「太後從小就是個嫉妒心極強心里扭曲的毒婦。原本一個宮女,被王爺看上了,要是太後明事理,送出宮去給王爺做個妾也就是了。可太後剛開始便阻撓咱們王爺,愣是打散了鴛鴦。後來王爺求了賜婚,太後沒了辦法。只得將宮女送了出去,可臨送出去前,太後給宮女下了藥。」
「下了藥?」姬城眼楮眯了眯︰「什麼藥?」
「白家的行尸丹。」蘇雲生模了模自己的胳膊,撫平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才繼續說道︰「這行尸丹是白家祖上研制出來的毒物,顆粒有珍珠大小,外表是粉紅色,原理是用一層特質的薄衣包裹住其內的行尸蟲卵。人一旦服用了這行尸丹,每三個月要服用一次解藥,若不能按期服用,蟲卵便會孵化,五六日的時間人便會被行尸蟲咬的腸穿肚爛,只剩下骨頭包著皮。」
「這豈不是說,王妃的性命一直捏在了太後手里?」姬城的目光沉了下來︰「怪不得這麼多年來,王妃每隔幾個月就要進一次宮,原來是去服解藥了。」
「是,太後這些年倒是一直給王妃用著解藥。」
「王妃若是受制于太後,這些年來她一定沒少將藤王府的消息送進宮去……」
「世子爺這話可說錯了。」蘇雲生嘆了口氣︰「王妃是個不惜死的,這麼多年來,王妃從未給太後送過一條的消息。」
姬城聞言疑惑的皺了皺眉頭︰「既然這樣,太後為何一直留著王妃,還每隔三個月為期解一次毒?」
蘇雲生開口解釋道︰「王爺在乎王妃,太後若是拿王妃的命鉗制王爺,難道不是好辦法?」
「可我爹如今可是要造反的……」
「世子爺。」蘇雲生加重了語氣︰「若是王爺真心要造反,他怎麼敢停留在京城那般險惡的地方?怎麼敢沒事就進宮騷擾太後?他不怕太後派人直接在宮里就將他殺了?」
「你什麼意思?」姬城望向蘇雲生的眼中全是疑惑。
「我听人說,王爺經常進宮求見太後,太後不願見他,他就在太後每日的必經之路上堵著太後,太後特意換了路避開他,他就干脆在養心殿住了下來。世子爺您想,若是王爺真心想謀反,他會將自己置于王宮這種險地?太後又怎麼會這般費心避開王爺?」
「你是說,我爹根本不想反?」姬城臉色冷的嚇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麼?」
「卑職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世子爺您還不明白。」蘇雲生嘆了口氣,隨後一臉嚴肅的看向姬城,低聲說道︰「世子爺,只怕這藤城叛亂只是王爺逼迫太後妥協的籌碼罷了,王爺他心里想要的,是能解開王妃身上行尸丹的解藥。」
「胡說!」姬城揚手將茶盞掃落到了地上︰「行尸丹的解藥太後不是一直給著王妃麼,若只是為了這事,我爹才不會費這麼大波折舉兵造反!」
「王爺想要的是真正的解藥,能一勞永逸的解藥,而不是每隔三個月就得受一次罪的那種只能壓制蟲卵的藥。」
姬城低頭沉默著,臉色黑的如鍋底一般,眼中翻騰著怒氣。
蘇雲生站起身來,朝著姬城拱手道︰「卑職所說,句句屬實。」
的一聲,姬城的拳頭砸塌了一旁的桌幾。蘇雲生就靜靜的立在一旁,臉色也一樣不好看。
過了好一會,姬城才壓下了胸中怒氣︰「你先下去吧。」
「是。」蘇雲生知道姬城這會心里不舒服,他也不多說,轉身便走了。
蘇雲生離開後,姬城便一直沉默著坐著,楚衡便在一旁陪著,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姬城吁出一口氣,站起身走到了院子里。
楚衡便趕忙跟了上去,姬城提著劍在空地上耍著。劍尖兒翻飛,冷光瀲灩,錚亮的劍身在空中劃出一道道亮痕,帶動一院冷風,漫天蕭瑟。
楚衡打了個噴嚏,仰頭看天,有點點細雪緩緩飄落下來。
「下雪了……」楚衡伸手去接雪花,雪落的極慢,雪片又細細小小的,楚衡剛接到一片雪眨眼便融化在了手心了。
「衡兒。」姬城不知道何時已經停下了手中的劍,他站在楚衡身邊,忽然伸手將楚衡整個人摟在了懷中︰「衡兒……」
「世子爺。」楚衡嘆了口氣。
若是今兒蘇雲生所說的一切屬實,藤王根本沒心思造反,藤王折騰的這一切只是為了給藤王妃搞解毒的藥,而姬城又一直被藤王蒙在鼓里的話,這對姬城來說,便是徹頭徹尾的欺騙和利用,被自己親身父親這般玩弄于鼓掌之間,姬城的心里怕是難受的很。
姬城便這麼靜靜的抱著楚衡,雪勢越下越大,雪花也由細細小小的樣子變成了大片大片的,紛紛揚揚從天而降,落在兩人的發上,肩上。
千甲樓二樓的窗戶被人推了開來,江嵐站在窗口,眼神復雜的看著雪中站著的兩人。
姬城的下巴磕在楚衡頭頂,聲音低沉落寞︰「衡兒,你說爺是不是做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