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十月的天氣,已經很冷了。
躲在雲頭後的太陽,吝嗇著給大地一丁點溫暖,北風助紂為虐,呼嘯而來,卷走了殘存的暖意。
京郊的一片山嶺上,李氏一襲素白色的衣衫,青絲披散著,在風中飄搖著。
此時的山嶺上已經不見絲毫青翠,俱是滿目荒蕪,枯黃之色遍野。
李氏站著的這個地方,是陸氏的祖墓所在地。
而她現在,是站在陸子川的墳前。
八年了,陸子川已經死了八年。
此刻石碑下的他,早已是一副骷髏。
沒有了往日的謙和溫潤。
只在這冰冷的四方之地孤零零的躺著。
李氏俯身將陸子川墓前的雜草除去,將四周都清理干淨。之後就拿出懷里的帕子,開始仔細的擦拭著陸子川的墓碑。
ˋ一下又一下,嘴角含笑,目光溫柔,似乎手中的動作是這天下間最重要的事情。
將一切做完後,李氏跪坐在陸子川的石碑前輕喘著氣。
「子川,我終于來看你了。」李氏的手順著石碑上陸子川的刻字來回撫模著。
「我這一生都像是一個笑話,如今回想過去,只剩下可笑和可恨。我害你了,害了曄兒,害了所有人,連老天都看不過去。可是若有報應,為何不報在我的身上?為何要你和曄兒替我擔了這報應?為何我卻還活著?」
李氏說著說著,眼淚便奪眶而出。
這幾****哭的太多了。眼淚都快干涸了。
「曄兒他死了,如今又被族中除名。子川,你護著他長大,給他安身立命的地方,如今在他死後卻被人奪去了。無根無宗,無依無持,就是我死了也不能心安。」
時人都信奉輪回轉世,無根孤魂在他們眼中是不能入輪回,是孤魂野鬼,沒有來世的。
李氏在知道陸曄被陸家除名之後。身心所遭受的打擊可想而知。
陸煜回了陸家。要準備遷出京城一事,臨走前說安置妥當就接李氏前去。
陸煜走後,李氏寫了封信,讓別院的管家傳去了龍吟山。
陸曄雖不在了。但是他留下的人脈在。龍吟山就是在新帝的監控下。也自有辦法將信傳到睿親王的手中。
管家雖說不知道李氏要做什麼,但是也照著做了。
在收到回信後,李氏說離京前想來陸子川的墓地看看。管家也安排了。
此刻都在山腳下等著,李氏獨自一人在陸子川墳前哭訴著。
「子川,我知道你會怪我,怪我給那人寫信了,可是,他是曄兒啊!我怎麼能忍心看著他落了這樣的下場,死後都不得安寧。我如今不配得到你的原諒,也不配再做你的妻子。我有負于你,有負陸家,萬死難辭其罪!」
「煜兒他要接我離京,可是,我怎麼能答應。我怎麼去面對陸氏的族人?我是個罪人,如果當初我一死了之,便什麼都不會發生,曄兒他不會為了我陷到那般境地,陸家也不會落到現在的境況,煜兒也不會為此怨恨他的哥哥!都是我的錯!」
「這八年來,我這雙手沾滿了血腥,我自認為是復仇了,卻不想我是個徹頭徹尾的蠢女人,被人蒙騙!我害了別人的孩子,老天爺如今卻要了我孩子的性命!」
李氏說著哭著,覺得眼前蒙了一層霧一般,什麼都看不真切了,就連石碑上陸子川三個字也都逐漸模糊。
她從懷里模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匕首,匕首出竅,寒光凜凜,只是她的雙眼卻已經看不到了。
「若是八年前死了,還能與你生死同穴,可是,如今卻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我太髒了」
伴隨著李氏吐出最後三個字,她軟軟的趴在了陸子川的墳前。
鮮血浸紅了她的衣衫和身前的土地。
若有人從遠處看,會以為是有人匍匐再在墳前請罪一般。
姿態虔誠,一動不動-
李氏的死沒有掀起任何的波瀾,她本是見不得光的,連身後事也是草草的辦了。
陸家趕著離京,陸煜沒有擔當,陸老夫人不允許李氏的尸身在陸家的墓地安葬,陸煜不敢說話,最後是管家將李氏安葬再另外的一個山嶺上。
這件事知道的人甚少,陸家也不會對外傳。
但是,隨著睿親王的一個舉動,李氏,陸子川,陸曄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在京中傳了開來。
李氏心疼陸曄孤苦無依,不能如輪回,死前曾寫信給睿親王,讓他為陸曄做衣冠冢,認陸曄歸宗,哪怕只是將陸曄的排位放在宗祠,讓他受後人的香火也好。
睿親王如何不知陸曄道最後放棄了他,他是憤怒過,但是想到之前種種,便恨不起來了。
那個孩子是他心中一輩子的痛,若是能重新來過,無論怎樣也不會讓陸曄在陸家長大。
想到陸曄,再反觀現在的世子,唯唯諾諾,在京中局勢的夾縫中求生存,睿親王便一肚子郁氣。
李氏如今想給陸曄一個根,睿親王應了。
如今他守著龍吟山,正山頭上都是歷代帝後。往旁邊的山頭,有公主的,也有宗室親王的。
睿親王再宗室親王那邊的山頭上給陸曄做了衣冠冢,上寫著陸曄的生辰,以及睿親王親手立碑,陸曄排著皇室弘之輩兒,上寫著︰吾兒周弘曄之墓,父周景睿立。
睿親王這件事本沒有外傳,陸曄的墓又在不甚起眼的地方。
可是,就是十月初一,寒衣節這天,初登基的周弘文領著宗室中人來龍吟山祭奠先祖,卻有人發現了這個新墓。
這件事情,一下便在宗室中傳開。
周弘文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消息猶如長翅膀的鳥兒一般,飛出了宗室,飛進了京中,滿朝皆知。
周弘文听到消息後,比其他人更為震驚!
他是知道前世的一切,阿音告訴過他,如今周弘文才算明白,陸曄的愛恨糾葛是從何處而來!
在他明白的時候,突然間想到,這件事,阿音不能知道!
周弘文知道她現在因為陸曄的死郁氣在心,病倒了。他能理解,就是自己,再面對一個再自己生命中留下深刻劃痕的人突然死去時,只怕也是難以平靜的。
如果給她知道陸曄的真實身份,豈不是雪上添霜!
ps︰有加更,但是會很晚,明早起來看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