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落拜別了師父,回到叔公的院子。
叔公也在家。
「你師父好?」聞氏問陸落。
「挺好的,紅光滿面,精神矍鑠,能再活三四十年。」陸落笑道,「就是那個石,又挑撥離間。」
聞氏見過石庭,知道對方絕不是輕浮之輩,他就是愛把陸落當小孩子逗著玩,像個長輩。
而陸落,總是自以為成熟,不喜歡旁人逗她,故而對石庭有點意見。
聞氏笑笑,不以為意。
「師父?」聞樂喜好幾次听到她們說什麼師父,還以為是什麼道士、和尚之流,如今看來,似乎又不是,好奇問道,「什麼師父?」
「這個說來話長了」聞氏笑道。
聞氏開口,仔細把陸落會佔卜、看風水、測字相面等事情,都說給了聞樂喜听。
「她小時候,偶然得了一本《推背圖》,書都讀爛了,我以為她就是打發光陰,不成想她真的開竅,比普通的風水先生厲害百般。」聞氏很榮耀,看了眼陸落,對聞樂喜道,「可她到底是小孩子,說她會相面堪輿,誰也不肯信她,所以就找了千衍做師父。
千衍人不錯,在湖州府的街頭擺攤兒,能說會道,倒也能糊弄。落兒認了他做師父,自己化作小侍童,跟著去看風水,賺了好些錢財呢。」
原主陸落,從小撿了本抄錄版的《推背圖》,自己讀了幾年。
其實,她根本沒開竅,她之所以使勁讀,是因為那個抄本的字,她非常喜歡。總是拿出來看,其實她是在跟著練字。
這些,聞氏不知道,陸落卻記得,故而等她才能展露的時候,聞氏疑惑,她就如此告訴聞氏,聞氏了。
聞氏覺得女兒很厲害,比她有出息,將來不會受人擺布,所以非常支持陸落。
聞氏才不稀罕什麼德容言工的淑女,她只想陸落有一技之長,哪怕不能顯赫,也能富足。
「真的嗎?」。聞樂喜難以置信。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佷外孫女,竟然會成了風水師。
「是啊,叔公。」陸落笑道,「不過,您別考我,善易者不卜,我沒法子給您和我娘相面算卦」
聞樂喜愣了下,他半晌還是難以置信。
陸落又跟聞氏,說起她師父的話︰「師父說,吏部尚書家里正到處請風水師,我們準備去走一趟,賺些人情和路儀回家。」
「吏部?」聞氏也想到了她丈夫陸其鈞。
陸其鈞也在吏部供職。
「對,吏部。」陸落眨眨眼,然後她又問聞樂喜,「叔公,您知道吏部尚書方大人嗎?」。
「知道啊。」聞樂喜恍然大悟,頷首道,「早上我去太後娘娘宮里,正巧顏進宮請安,說起宮外的事,方尚書家里鬧鬼。太後覺得不吉利,岔開了話題。原來,竟是真的?」
「是真的。」陸落道,「這段日子,鬧得滿城風雨,請了無數的和尚、道士,還有天下著名的風水先生,都請遍了,沒什麼成效。
叔公,方尚書為人如何?假如我和我師父去走一趟,能否賺些錢財和人情?他家里有什麼忌諱嗎?」。
陸落其實也在問,聞樂喜和方尚書關系如何。
朝中很多朝臣,或嫉妒聞樂喜,或憎恨他,都同他水火不容。若是方尚書跟聞樂喜不和,陸落就不打算去。
陸落不是慈悲救人的大夫,而是偷窺天機的術士,悲天憫人是要遭天譴的。
而且,他們與五術相關,每次看風水或佔卜預測,必定要收取高額的錢財,正所謂是「財祿不受,福吉難至」,錢財收取少了,他們的陣法也不那麼靈驗了。
這是天機應得的。
陸落看風水,窺測天機,將來肯定要受到反噬,她只有一個目的︰賺錢。
若是方尚書不喜叔公,這錢陸落就不打算賺了。
「方騏俞,他是三朝老臣了,他是甲卯年的狀元,也是詹事府的老人,給太子講課。那時候,我每每替太子抄書,時常被他發現,少不得挨頓罵。後來,他也教了我些書,算是半個師父了。」聞樂喜道。
那就不是政敵,算是。
「叔公,我過幾日去他家看看?」陸落問。
「你真的可行麼?」聞樂喜有點擔心。
「您放心吧,絕不給您丟臉。」陸落笑嘻嘻保證。
聞樂喜微笑,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一,他們三個人說了半晌的話,聞樂喜心情極好。
「公公,楚王又來了」正說著,小太監一清進來稟道。
楚王,就是那個把陸落叫玄女的王爺,他終于去而復返。
「他一個人,還是帶了?」陸落搶在聞樂喜前頭,開口問道。
「他一個人。」一清回答。
陸落眉頭蹙了下,心里盤算著,到底是怎麼回事。
「應該提防這個楚王!」陸落心里,最終做出了判斷,她覺得楚王不太想她遇到那個送她匕首的將軍,原因不明。
「請他回去吧,明日宮里,我自然去拜會他。」聞樂喜看了下陸落的神色,當即明白了陸落的意思,立馬拒絕了。
他不喜歡有人到他的院子里來,哪怕是權勢滔天的。
「是。」一清應道,轉而出去了。
黃昏的時候,陸落和碧雲兩個人,把院子里的荼蘼花掐了很多,放在小籮筐里,滿屋子都是荼蘼的清香。
夕陽金燦溫暖,荼蘼濃郁芬芳,日子安靜,有點像回到了湖州府的家里。
「我們過完端陽,就起身回湖州府了。」聞氏對聞樂喜道,「叔叔,您這里還有事嗎?」。
再過十天,就是端陽節了。
聞樂喜突然不語,眼神中滿是不舍。他已經沒什麼親人了,除了聞氏和陸落。不過,聞氏說陸落該回去定親了,聞樂喜也希望這件事早點落定,故而沒有阻攔。
「也好,我派人替你們準備車馬,去通州租好船只。」聞樂喜語氣微帶失落。
他的失落,讓聞氏和陸落也徒添傷感。
次日,陸落一早起來,就去了她師父家。
先遇到了石庭,少不得被他欺負;然後見到了她師父,問了方尚書家里的事。
「昨日你走後,方家就派人來了。不過,我說我並非千神仙,把人打發走了。今天他們還要上門。」千衍告訴陸落。
神仙,都很難請。
千衍準備讓人家請四次,再同意去。
果然,半個時辰之後,方尚書家里又來人了,這次是總管事,來請千神仙去指點。
千衍請了總管事進來,卻道︰「老夫千里迢迢到了京城,無非是躲個清閑,人生地不熟,不敢造次。您請回吧。」
說罷,就把尚書府的總管事趕走了。
又過了一天,尚書府再次派出大來請,還帶了二百兩銀子的紅包,千衍紅包收下了,依舊拒絕去。
他收下了紅包,就是有點暗示。
故而,當天中午,尚書方騏俞親自登門,請千衍。
千衍這才同意去。
不過,千衍丑話說在前頭︰「大人,我們師徒二人,並非道,不讀莊,行走江湖,一卦千金,風水布陣更是另有算目,全憑主人家的心意。
不過,‘財祿不受,福吉難至’,若是錢財給得少了,天機不虞,陣法效果甚微,可不能怨我。」
這是明目張膽要錢,要很多錢。
吏部尚書是「天官」,他家里最不缺錢了。
「豈敢,豈敢!」方尚書態度非常恭謙,估計是被家里的事鬧得心神皆疲,所以對這位活神仙很敬重,「神仙放心,我心里有數。」
方尚書是很推崇江湖術士的,故而他原就打算給下血本的。
而且,他也不敢得罪術士。真正厲害的術士,小能斷人生死,大能篡改國運,誰敢為了金銀俗物得罪他們?
錢財方家又不是沒有。
不過,前提是千衍有真本事。假如是個江湖騙子,方尚書也是要打出去的。
于是,雙方很滿意,千衍穿了一襲淄衣,帶著打扮成小童子的陸落,跟著方尚書去尚書府。
路上,方尚書看了陸落幾眼,總覺得這個童子是個女女圭女圭,而且個子很高。
他看陸落,陸落也看他。他眼神不及陸落鋒利有神,最終撇過頭,不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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