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庭抓回來的男人,應該說是男孩子,看上去挺年輕的,細皮女敕肉,唇紅齒白,比一般的女孩子還要嬌俏。
男生女相。
陸落覺得他年輕,說他是「小崽子」,他氣得一張臉通紅,狠狠瞪著陸落。可是他眼波純淨,似只發怒的貓,一點威懾力也沒有,反而很驕傲呆萌。
陸落覺得他很可愛。
「你別看他年紀小,功夫卻不弱,體力更是好,我這把老骨頭都追不動他。」石庭終于喝好了水,回頭對陸落笑道。
「叫什麼名字?」石庭問這孩子。
男孩子不答,氣鼓鼓的,含怒瞪著石庭。
陸落松開了手,他的頭發又全部散下來,遮住了眼楮和面容。
瞧見如此,陸落只得將他的頭發弄個中分,左右的長發夾在耳朵上,總算把一張小臉露了出來。
陸落擺弄他頭發的過程中,他特別不舒服,恨不能咬陸落一口。
除了嘴巴,他其他地方也動不了,全讓石庭綁上了。
陸落見他躍躍欲試總想著咬她的手,就笑道︰「喲,還是只狼崽子?」
那孩子就更生氣了。
他生氣的時候,臉紅得更厲害,似朵艷麗的桃蕊。
「十四歲」千衍盯著這孩子看,突然道,「名字叫香柏,還是什麼?韃靼人,無父無母,有長兄撫養長大,倆前年失散。」
那孩子听著千衍這些話,突然睜大了眼楮,怔愣愣看著他。
「你你你是」孩子說話很結巴。越是結巴,他越是用力使勁,舌頭不听使壞,一張臉又是通紅。
他會說官話。
一個會說大周朝官話的韃靼人?
「老祖!」憋了半天,他使勁對千衍喊。
陸落在旁邊,心頭微動。
她師父光靠面相,就能把一個人的年紀、來歷、祖籍、父母、家庭狀況說個一清二楚,這點陸落是做不到的。
陸落需要用羅盤,仔細推演,而且只能推演個七成。
這個年輕的孩子,喊他師父叫「老祖」,估計是知道他師父的來歷。
「是個韃靼人?」陸落又看了眼這孩子。
陸落想起了兩年前,她在趙州救了顏浧,當時布陣的,會不會是韃靼的術士?因為那個外溪山,離韃靼很近。
不過,布陣的術士,應該不是這個孩子。
陸落瞧見過那個白衣身影,是個體型稍微成熟的成年人。
「是他兄長嗎?」。陸落又想。千衍說這孩子還有個哥哥,已經失散了。
「哦,他是」石庭好像突然明白了這孩子的身份,但是陸落在場,他的話到了嘴邊,又立馬斂去。
「他是誰啊?」陸落眸光靜靜落在石庭身上,笑著問。
她眼眸里帶著略有略無的冷意,似冷嘲,亦似探究。
石庭頓了頓。
「是個故人的徒弟。」石庭笑道。
知道這孩子是友非敵人,石庭就客氣很多。這孩子跑了三天,石庭追了他三天,都沒有喝過水。此刻,孩子嘴巴渴得全部裂開了,石庭倒了杯水給他。
不成想,這孩子很有骨氣,把頭往旁邊偏,不理睬石庭。
石庭也不強求,放下了茶盞。
「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不許胡言亂語,听到不曾?」千衍嚴肅看著這孩子,對他道。
孩子純淨的眼底,對這位老祖很是敬畏,他連忙點點頭。
「叫什麼?」千衍問他。
「阿阿爾爾其」孩子很努力從牙縫里擠出字來。
這孩子很口吃。
陸落想起她的祖母陳姨女乃女乃,也是緊張的時候就口吃。不知這孩子是因為緊張,還是天生的。
「阿爾其?」千衍反問。
孩子點點頭。
阿爾其是韃靼人的名字,意思是香柏樹,是韃靼那邊的樹,代表正直、尊貴、生機,是很好的含義。
「沒有漢人的名字?」
「有有柏柏柏兮」孩子回答。
「嗯,還是叫‘柏兮’好。」石庭插嘴,「在京里叫個韃靼人的字眼,到底不便。以後就叫柏兮了。」
「你哥哥呢?」千衍又問柏兮,「他跑到哪里去了?」
「京京京里」柏兮又是結巴了半晌。
千衍和石庭都蹙眉,听著特別費勁。
柏兮說話,就好似卡住了,字個個往外蹦。石庭听了特別難受,恨不能捏住他的脖子,把他肚子里的字全擠出來。
陸落倒還好,她祖母緊張的時候,也是這樣說話,她習慣了。
「你哥哥來京里做什麼?」千衍又問。
「仇家仇家」
「你們還有仇家?怎麼結仇的,人找到了嗎,可是術士?」石庭問。
他一口氣問了很多。
柏兮覺得要回答這些,太難了。他一著急,又是急得面紅耳赤,張嘴啊啊啊半天,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師父,要不解開他,讓他喝點水,換身干淨衣裳,再慢慢說。他太緊張了,所以結巴成這樣。等他放松些,應該能說清楚。」陸落道。
千衍也被柏兮結巴得腦袋嗡嗡響︰「行!」他也覺得自己一個字說出來千斤重,無形中很費勁。
千衍都快要結巴了。
石庭親自幫柏兮解開了繩索。
為了防止他跑了,柏兮去沐浴更衣的時候,石庭親自站在門口。
「師父和石庭有秘密瞞著我,他們應該是要等恰當的時機,才會告訴我。我在這里,他們問話也不方便。」陸落心想。
饒是她也想知道怎麼回事,還是先告辭了。
「上次你那個玉佩,沒有惹禍吧?」臨走的時候,石庭悄聲問她,「要不要更厲害的玉佩?你要是拜我為師,我就替你做。」
「師父,石又要搶您徒弟了。」陸落沖里面喊了一聲。
然後,陸落听到了里屋她師父下門栓的聲音。
陸落笑著,帶倚竹回府了。
到家的時候,顏浧終于走了。
「這個月十六,是方家大的壽宴,顏將軍是來送帖子的。」聞氏對陸落道,「這次不好不去的」
陸落哦了聲,興致乏乏。
聞氏知她不喜,笑著換了話題,問她︰「你師父還好?」
「他挺好的呀。」陸落道,「他們今天還抓了個賊,是韃靼人。」
「額」聞氏愕然。
韃靼人的賊?
陸落就仔細告訴她,還說那個賊結巴。說起結巴,不免提到了陳姨女乃女乃。
「湖州府的五月正是梅雨時節,陳姨女乃女乃的腿,肯定又是徹夜痛得睡不著。去年石給的藥方,也不知丫鬟們盡心給她買藥了沒?」陸落念叨。
聞氏就笑道︰「等將來咱們好了,把她接到京里。湖州府多濕氣,她如今是受不住了。」
陸落覺得不可能。
只要她母親還在陸其鈞這里,就難了。陸其鈞是不會同意讓陳姨女乃女乃的。他一直覺得他的生母是恥辱。
陸落和聞氏說著話,丫鬟暖雪從廚房提了些現做的熱糕點回來。
「,五娘,方才我听了個笑話。」暖雪一臉得意的壞笑,對陸落和聞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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