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落買玉,專門去古玩店,她想選幾塊古玉。
湖州稍有名氣的古玩店,陸落都去過了,收獲頗微,而後她到了一家新開的。
這是她在茶樓喝茶,茶博士殷勤閑談,告訴陸落,說對過街新開了這麼一家,生意挺好的。
和其他古玩鋪子一樣,這家鋪子也是很低調,門板半下,將其他不知情的客人擋在門外,專門接待懂行的。
古董不似普通的商品,每個人都可以進來模模看看。
「有什麼好玉?」
鋪子里白天點燈,光線充盈著,似白晝明媚。
陸落穿著一身白素色的衣裙,卻用塊玄色觀音兜罩住了腦袋,將她的銀發籠罩在兜帽里。
伙計們覺得好奇,偷偷打量她。
同時,掌櫃的把四塊還不錯的玉捧了出來。
「我想要好一點的。」陸落看了眼,失望道。
她對這些看不上眼。
古董鋪的真正好玉,都不會直接擺在明面上賣,而是要請客人去內堂挑。
見陸落識貨,掌櫃的就請陸落到內堂坐下。
而後,他果然捧出兩塊古玉,都只有銅錢扣大小,純淨通透,沒有半分雜質。
陸落肉眼就能看到,古玉里有淡淡的靈氣,同時也有點陰煞之氣。
這是足有兩百多年歷史的古玉,煉成法器最合適了。
陸落逛了好幾天,終于有點收獲。挺高興的。
準備買下的時候,掌櫃的突然道︰「陸姑娘,您稍坐,我們家女乃女乃听說您來了,特意過來接待您。」
陸落一愣,問︰「您認識我?」
說罷,她又凝眸去瞧這位掌櫃。想了半天,沒看出這位哪里眼熟,她好似沒見過。
「陸姑娘,這是曹家的鋪子。」掌櫃的笑道。
陸落當即明白了︰這位掌櫃。是曹廣譜的人。
想起陸其鈞當年為了顏浧。推辭了和曹廣譜的婚事,陸落覺得自己現在落這樣的下場,也是報應。
若曹廣譜是個年輕氣盛的,應該登門嘲諷一番。以為發泄。
不過。曹廣譜是個看重體面的人。優雅自尊,絕不會露出凶惡的面容。
他回到湖州府之後,就娶了自己的表姐張元娘。
張元娘原要給曹廣譜做妾的。情深意重,陸落卻和曹廣譜提過,她絕不同意,張元娘記恨陸落不容人。
現在,她卻要見陸落,還是特意找來,估計沒什麼好話。
陸落愣了愣,若她事先知道是曹家新開的鋪子,她一定會回避的。
曹家有古董鋪子,陸落知道其中幾家,她都避嫌繞開了。
片刻之後,一個穿著茜紅色繡折枝海棠夏布褙子的窈窕女人,進了屋子。
她就是張元娘。
張元娘也是柳長的個子,腰身曼妙,渾身穿金戴銀,打扮頗有點隆重。
「五娘?」張元娘一進門,就先笑著和陸落見禮,「這才幾年不見啊,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她親昵拉住了的手。
七月的天有點熱,她從外頭進來,掌心濕濡粘膩,陸落盡量忍著不適,沒有抽回手。
一番客氣,大家坐下喝茶。
「你的事,我們也都听說了。」張元娘笑道,「看來有個權勢滔天的太監叔外公撐腰也不好使,京里那些權貴們,著實可恨,是吧五娘?」
她這話不對味。
陸落也不知道她是故意刁難,還是詞不達意,再忍著沒開口,微微笑了笑。
「我心里特替你難過,五娘。」張元娘目露傷感,「你這麼個官家千金,如今死了爹,又被退了親,成了殘花敗柳,好好的前途全毀了,以後還有什麼指望?」
到了這里,陸落就明白了。
沒什麼不會說話,她就是來嘲諷陸落的。
當年陸落還沒有和曹家定親,在知曉張元娘要給曹廣譜做妾之後,並沒有顯示她的寬和大度,而是和曹廣譜鬧騰,說要把張元娘攆走。
這麼容不得人,其心可誅!
張元娘心里一直存了口惡氣。
「你是菩薩心腸。」陸落微笑,笑容恬柔清雋,眸光也溫柔細膩,灑在張元娘的臉上,「讓你擔心了。」
「可不是嘛?」張元娘表情不變,溫柔和藹著說,「五娘,我和你不同,現在你若是願意給廣譜做妾,我絕不攔著你。像你這樣的,還能有什麼盼頭?再過幾年老了,連做妾都沒人要了。」
「現在?」陸落好似有點吃驚,靜靜看著她,「我先父熱孝,是要守孝三年的,怎麼能現在去給人做妾呢?你連守孝都不知道?我記得你只是死了爹,還有娘的。你娘沒教過你?」
張元娘一听這話,比她還要惡毒,心下一梗,氣得半死。
「五娘,我可是好心好意,你別誤會!我知道你難受,所以說這些刻薄的話。」張元娘面露半分泣容,「我是真替你犯愁。」
「別操心了。」陸落淡淡道。
「廣譜他還惦記著你呢,你可自暴自棄,隨便找個糟老頭做妾,還是跟著廣譜好。」張元娘語言誠懇,「我是妻,我先把話放在你心上,等三年孝期一過,曹家絕不虧待你,我和廣譜亦不虧待你。你們好過一場,廣譜是個重情之人。」
陸落听著這些話,心知對方是故意奚落她,情緒似磐石,毫無起伏。
她靜靜听著張元娘說,然後觀察她的面容,想預測下她的命運。
正是因為陸落在給張元娘相面,就緩了一步,沒有及時還口。
陸落正安靜听著,突然小廂房的門被猛地踹開。
張元娘嚇一跳,下意識要罵,卻見對方並不是自家的伙計。
定楮一瞧,對方五大三粗,是習武之人。
張元娘微愣。
這人將門踹開,卻往旁邊一站,讓身後的人進來。
進來的是個男子,穿著素白色夏布衣衫,樸素修長,氣度儒雅。
此刻,這人面容覆青霜,滿眸冰涼。他不看張元娘,只對陸落道︰「五娘,該回去了。」
陸落不成想在這里踫到陳容楓,更沒有想到他闖進來。
陸落剛剛被張元娘辱罵了一頓,她還沒有反駁呢。
陳容楓來了,失去了反駁的時機,陸落只得下次再收拾張元娘,就起身要離開。
臨走的時候,陸落突然一伸手,將那兩塊古玉抓在手里,有心給張元娘添堵,回眸對她道︰「這兩塊玉我先收下了,你讓廣譜去我府上拿銀子。他若是不去,我不肯給的,也不必派其他人去。」
說著,陸落飄飄然出去了。
張元娘回神,震怒想要去追。
她絕不會讓曹廣譜去登陸落的門,陸落肯定也知道,她就是想訛張元娘兩塊玉。
掌櫃的卻攔住了張元娘︰「女乃女乃,還是別去了,您知道那是誰嗎?」。
「我管他是誰,不過是個小白臉子!」張元娘大怒,仍是要去追陸落,把那兩塊玉要回來,「陸五娘偷了咱們的東西。」
出了這鋪子,陸落就真敢不認賬,鋪子里也拿她無法。
「她沒偷,她讓少爺去找她拿錢呢,我記得。」掌櫃的道,「女乃女乃,那是陳府尹大人,您可別再追去惹事了。」
張元娘一怔,定定站在哪里,一瞬間明白過來,臉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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