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落和母親說起了族伯的八卦。
剛說了個開頭,陳姨女乃女乃就來了。
聞氏讓陳姨女乃女乃上座,自己坐到她對面,懷里抱著十娘,陸落和九娘圍坐著。
七娘躲在房里不出來。
「說獅子樓家的老七呢。」聞氏將她們的話題告訴陳姨女乃女乃。
住在青敖灣的都姓陸,談話時為了區分他們,大家會給各家各戶取個別稱。
陸錦乾家曾經建了座獅子樓,最是有名。
「獅子樓家的老七有出息,闔族的兄弟,他除了比咱們家老四差些,強過其他人。」陳姨女乃女乃慢慢說。
她說話很慢,聲音柔婉,但是語氣極其驕傲。
她口中的老四,就是陸落的父親陸其鈞。
陸其鈞中了進士,做了京官,在達官顯貴的京師不足一提,回到湖州府卻是名聲響亮,光宗耀祖。
陸家皆以他為榮。
「老七這次開了酒樓。」聞氏怕陳姨女乃女乃傷心,連忙打斷她吹噓自己兒子,將話題轉移到陸錦乾身上。
「酒樓還沒有開業呢,已經譽滿湖州,開業當月的酒席已經訂完了。」聞氏道。
這些話,都是陸錦乾的太太藺氏告訴聞氏的。
「這麼厲害?」陸落也好奇,「到底怎麼個別致法,娘您快說說。」
聞氏就不賣關子了︰「槐樹坡有口大池塘,你們知道嗎?」。
槐樹坡是一處巷子。和青敖灣差不多。
「老七在那里買了地,就順帶將那口池塘也買了,花了不少錢。買到手之後,老七讓人把池塘的水挑干了,淤泥挖淨了,四周築了高牆,就在這池塘下面,建了三層樓。」聞氏道。
陸落愕然。
陳姨女乃女乃也說︰「之前听說什麼填塘、填塘的,我還糊里糊涂,原來是這麼一遭事。」
「是啊。」聞氏道。「在池塘上面搭建樓台是有的。再旁邊建也有,獨獨沒人在塘底建,這就新鮮了。」
湖州府商品經濟發達,百姓安居樂業。手里有閑錢。心里有閑逸。什麼新巧花錢的玩意兒,總有人願意捧場,圖個樂兒。
正是因為頭一遭。所以這酒樓還沒有建成就傳得全城沸沸湯湯,酒席都訂到了開業後的一個月。
「這要是踫到了大雨天,可怎麼辦?」陳姨女乃女乃擔心。
聞氏正要解釋,老七已經挖了好了排水溝,樓下還有一層,用很好的石墩打樁,絕不會塌陷或者被水浸壞。
若是暴雨,又添一樁風景,更是噱頭。
老七夫妻倆為了賺錢,什麼鬼主意都想過了。
「雨水只是小問題。」陸落插話,表情肅然道,「從風水學上說,‘前高後低’很不吉利,下步進屋,容易積累陰煞不說,而且主人家會有破財、牢獄之災。」
前高後低,是指門口的地勢比屋子的地勢高,要下台階進屋,這是很罕見的建築式樣
普通的情況下,都是相反的,是「前低後高」,門口比正屋低下。
自古以來,大門口都有幾節台階兒,主人拾步而上回家,這在風水上叫「前低高後」,興旺子嗣。
哪怕門口的場地和屋子一樣高,主人家都要建一個很高的門檻,然後在門檻外象征性搭兩三節台階,門里則絕沒有。
近千年的風水習慣,漸漸成了風俗,每戶人家做房子都如此,反而沒人去想為何要這樣。
半桶水的風水師,可能都沒有留意到這點。
陸錦乾夫妻為了標新立異,居然在池塘里建酒樓,這是犯了建築風水上的大忌諱。
「真的?」聞氏也嚇了一跳,「怎麼從前沒人說過啊?」
「從前也沒人抽干池塘建樓啊。若是我猜的不錯,他們的樓樓頂應該不高出池塘壩吧?」陸落問。
聞氏點點頭。
當然不高出來了,高出來還有什麼意思?
建這樣的樓,就是為了新鮮好玩。
陸錦乾夫妻還準備在壩上載滿楊柳,池塘底下也種滿數,到時候更是一番風景。
「不能這麼干!」陸落道,「應該阻止他們,別惹禍上身。不是每個新巧的事都能做,若是可以,肯定早有人做了,咱們的祖先又不比咱們蠢。」
聞氏沉吟。
陳姨女乃女乃也愣住了。
「這話,咱們家去說不合適。」陳姨女乃女乃考慮了下,對陸落道,「他們還以為咱們想砸他們家的生意呢。你父親剛走,他們的勢頭壓過了咱們,咱們這時候去說,叫人家怎麼想」
陳姨女乃女乃一直以陸其鈞為榮,她總覺得闔族的兄弟佷兒,不管做什麼爭氣的事,都是為了和陸其鈞一較高下。
所以,現在陸錦乾開了這麼個花哨新奇的酒樓,陳姨女乃女乃也覺得人家是想在風頭上拔得頭籌,徹底壓過陸其鈞的聲譽。
陸其鈞已經死了,再過幾年大家漸漸忘了他,陸錦乾就成了青敖灣最有出息的子弟了。
「我看著藺氏的話語,讓我給落兒請個名醫,她是不相信落兒得了仙機。人家正興高采烈,你去潑一盆冷水,豈不是掃興?」聞氏道。
「也是。」陸落道,「他們不會相信我,可能會惱怒,我平添惹一肚子氣。我去看看吧,若是機會恰當,再暗示幾句。」
聞氏點點頭︰「只得如此,說話也要和軟些」
知道了族伯犯風水忌諱,總不能不說。
可是陸錦乾夫妻倆對這棟酒樓投入極大,有心打造湖州府最著名、標志性的酒樓,甚至請了好幾個大廚,雄心壯志。
陸落此前去說風水,不說找罵嗎?
聞氏和陳姨女乃女乃都建議陸落不要說,至少不能在人家開業的當口去說,應該緩緩。
若是現在去說,人家且不論風水,還以為是被陸落詛咒了呢。
陸落不再說什麼。
次日,陸落拿了賬本去「千絲齋」找柏兮。
柏兮已經在千絲齋住下了。
小小的廂房里,堆了半房間的貨,柏兮的小床就擠在角落里,不到半米寬,翻了個都能掉下去。
「這是賬本。」陸落將賬本遞給他,然後問,「怎樣,住得還舒服嗎?」。
「你瞎啊?」柏兮指了指矮小昏暗的屋子,問陸落。
他對生活條件沒什麼要求,也不抱怨,但是不能接受陸落的幸災樂禍。
敢嘲諷他,這是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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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